他与佛牙几乎走到了极北的边缘地带,梁星野一直在移动,一刻也没停留,而他和佛牙也在不停地追赶,追着追着,也会忍不住想,他这是忘了还有一条狗了么?又或者,他不打算养着他了?是他太挑剔?太能吃?吓着他了?
佛牙累极了,坐在石块上休息,“这里都快到极北边界了,地上积雪都化了,暖和了不少,可是小黄,你也一直不能不吃不睡啊,咱能不能好好休息一晚上?”
纪燃还在走,回头催促着佛牙,“他的气味越来越淡了,雪一融化,气味也跟着消散了,我怕再不抓紧,我就闻不到他的味道了。”
其实纪燃现在也疲惫极了,四条腿像灌了铅块一样重,连抬起尾巴都废力。他使不出什么力气,饿了几天,瘦了一些,没有油水下肚,毛发也开始枯黄起来。
他担心的事情有很多,会不会梁公子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他为什么不停下来,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执着了追了那只妖那么多天?他想要什么?妖丹?
他又不修仙,要妖丹难道是为了我?纪燃耷拉下尾巴,可他这么做不是自相矛盾吗?先前把所有的妖丹都送出去,现在又为了一颗妖丹拼命。
而此时,还在不断追赶的梁星野也已经疲惫到了极致。他在几近消融的雪地里,短暂了迷失了方向,他在内心质问了自己无数遍,不过是一颗妖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先前千方百计地将他留下,现在又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他尽早恢复,然后再次看着他离开?
想到这里,他猛地挥出一拳,打在了树干上。
作祟的始终是他自己。
他想起那天在雪地里,纪燃和血尸对战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他知道纪燃落于下风,也知道他根本打不过血尸。
他犹豫过,也纠结过,要不要出手帮他。
可他又想,若是他受了伤,便能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了。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纪燃的内丹被打碎了,于是他几近克制着内心的情感,将他捡了来。
虽然他一直没有跟他说,可星野始终觉得,纪燃的内丹碎掉,自己也有一份责任。他对后来那个将所有内丹送出去,自私地想要留下他的自己感到不齿。
他的矛盾,他的不安,都来源于此。
时间久了,他也会担心,纪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困在动物的躯壳里,和他一起留在人世,他还会觉得快乐吗?他曾经是那么热爱自由的人,谁也抓不住,留不下的人。
直到他在纪燃的梦中,重逢了那个意气风发,无拘无束,让他日思夜想的少年。
他能孤身一人,无畏风沙地在大漠中穿行,只为亲自看上一眼淘金人口中的黄沙殿,仿佛人世间任何艰难险阻都难不倒他。
那一刻,他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要把自由还给他。
梁星野回过神来,指节上有明显的擦伤,他并不在乎,提起着剑继续追赶,不回头,也不去想纪燃到底怎么样了,像是在逃避。
而在他身后,并不算遥远的地方,纪燃的身体忽然变得滚烫,走着走着,就倒在了雪地里,身后的佛牙紧张地冲上去查看。
“小黄?小黄你怎么了?难道是饿晕了?”他迅速掏出了怀里的馒头,用力地掰了一下,冻得像个石头。
佛牙迅速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一半垫在地上,一半盖在他的身上,自己匆匆去附近捡柴生火。
纪燃躺在地上,无力地睁开眼,只觉得自己的腹腔一片火热,全身上下的骨骼,每一根都痛得要命。他很清楚,这不是饿出来的毛病,撑了一会儿,终究是昏死过去了。
不一会儿,佛牙抱了一小捆柴跑了回来,他看到了自己的衣裳,平平地摊在地上。
“小黄?”佛牙手一松,柴火掉了一地。
小黄不在了,他能去哪儿?
忽然,衣服中间有个小东西动了一下。
佛牙有些慌了,他一步步走近着,将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掀开,衣服正中央,躺着一只绿色的虎皮鹦鹉,翅膀是黄黑相间的细条纹,尾巴尖尖一点蓝,与之相对应的,是鹦鹉的两颊,也有像腮红一样的两团蓝毛。
那鹦鹉睁开眼,说了句人话,“佛牙,干嘛用这幅表情看着我?丧地要命。”语调还是那个熟悉的语调。
佛牙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你……你……你是小黄?”
第22章饱经摧残的小豆芽
纪燃理所当然地骂了一句,“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
可紧接着,他也发现不对了。
他在佛牙的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绿绿的一小团……低头一看,“我的狗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