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内情的小护士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个个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低着头缩在柜台下面。
有几个秉性善良的护士偷偷地从缝隙里瞄着还不知道大难临头的林倩雪,暗暗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秋子云则愕然地瞪着眼睛,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里面其实喷射着怒火中烧的火焰。
为保持妆容和风度,秋子云总是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那不代表她不会生气。
但李哲瀚的脸却苍白得吓人,伸手把林倩雪拉到背后,眼神低低地瞄了母亲,“妈,我朋友她牙尖嘴利,说话不太注意,您不要生气,您说的我都知道了,我”
这本来是权宜之计。
这也是给林倩雪和母亲找个台阶下的退而求其次的损招。
但林倩雪触到他拉着自己的手掌是冰凉的,心下更加反感他的懦弱,于是一点也不愿意领情,当下便板了脸甩开手道,“李哲瀚,你会不会太窝囊了一点?真让我大跌眼镜,放开你的手,也不用你替我说话。”
看到李哲瀚被林倩雪轻看尴尬的样子,秋子云却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带着一股萧杀的味道,“小姑娘,脾气还挺倔,只是,你必须学会适可而止,”她露出长辈一般慈爱的笑容,“刚才你的表现,我就当你没有家教,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以后,你应该学着在长辈面前闭上你机关枪一样的嘴巴,免得惹祸上身。”说罢,她优雅地转身,在长椅上落座。
我没家教?居然说我没家教?你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说话这么恶毒呢!
没受过这等委屈的林倩雪的肺都要气炸了,她捋一捋浅绿色的衣袖,正要再跟这不讲理的豪门贵妇理论理论,却瞟见了李哲瀚满脸流汗,又是使眼色又是作揖的小动作,心里一软,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好吧,老巫婆,看在你可怜倒霉儿子的份上,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
心里这么想着,连跟这老巫婆呆在同一个空间里呼吸同一片空气的兴趣也彻底没了,林倩雪索性拉开门,到外面的过道里去等迟优璇。
秋子云寒霜一般的眼光瞧一下她的背影,冷然道,“给我查查这丫头的底细,看她是哪家的丫头,敢乱说话就得付出点代价。”
身后的保镖一脸漠然,“是。”
李哲瀚感到了全身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他恐惧地望着一向只接受母亲指令办事的保镖,嘴开始发抖,“妈,您别这样,她只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我替她向您道歉”
母亲的个性他最是了解,凡事争强好胜,总要争个你死我活,但是没想到,跟林倩雪抢白了几句,她也会如此大动干戈,刚才不都说不计较了吗?他还以为是真的。
秋子云冷哼一声,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她没大没小犯的错,你凭什么替她道歉?”
霎时,李哲瀚的脸上一片铁青,不属于害怕,而是愤怒。
他不是不敢惹一向翻云覆雨的母亲,只是不屑,说得对,就是不屑,这种不屑,一向跟礼貌、家教、孝敬无关。
这种不屑,跟他两年前过世的父亲如出一辙,不愿争抢,不愿理论,不愿计较,并不是害怕谁,只是太贪恋那种来之不易的宁静、清净,所以他宁愿选择一份自己喜欢的拿着普通薪水的工作,脱离那些不得不去争去抢的生活。
但这并不是说,他可以任母亲可以伤害折辱他身边的所有人。
他李哲瀚的骨子里,从来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个性。
母子二人陷入了难以突破的僵局。
恰在这时,手术室被推开了,一身白大褂的李向晴闪了出来,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迟优璇,看到秋子云,她不禁怔了一下,“妈,您怎么来了?”口气是疏离的,她向来也不擅长演戏。
本来就没那么亲热,只不过是养母而已,还是从来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并且处处看自己很不顺眼的养母,关系能好到哪儿去?今天来这里,不晓得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秋子云脸上的横肉很有节奏地乱颤着,笑得像她的人一样假,“我路过这里,顺便上来看看你,喲,向晴啊,怎么搞的,最近又瘦了。”
李向晴淡淡一笑,“还好,最近忙了点。”随即将迟优璇推到李哲瀚身边。
“这位就是瀚儿的小女朋友吧,”秋子云的目光从李向晴身上移到了轮椅上的迟优璇,“我是瀚儿的妈妈”
“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李哲瀚和迟优璇几乎同时出声,连措辞都出奇地一致,但李哲瀚心里还是猛地抽痛了一下,虽然他们的确不是男女朋友,但是她居然否认得这么干脆,似乎连一点希望也没有留给他。
迟优璇想要直起身,无奈膝盖的伤一阵痛楚,她只好坐着仰起头,“伯母您好,我是李哲瀚的朋友,并不是女朋友,女朋友”她四面张望寻找着林倩雪,都找不到人,只得把这个话题进行到这里。
秋子云俯身帮她整了整脸颊的头发,少见的亲昵姿态,“如果真不是那就最好不过了,头发乱了,路可千万不要走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不能伸手去拿,别像你的朋友一样不识时务。我的儿子我清楚,不被一些狂蜂浪蝶勾引着,他是不会这么不听话的。”唇间迸发的话却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有迟优璇能够听到。
迟优璇只愣怔了几秒钟,同样音量的声音立刻还击给秋子云,但那柔弱的声音却坚定得多,“还请伯母放心,不会发生您所担心的事情,因为,我有喜欢的人。”
我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