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的大意是要征派民工修筑河堤,此河堤的横截面是等腰梯形,题干中又给出了上下前后各端高度之差,并已知出工人数,每人每日平均取土量,取土效率以及完工时间等等。
第一题问每人每日可完成的土方量;第二题问整段河堤的土方量,也就是即河堤体积;第三题问这段河堤的长度、两端高度、以及两端上下底宽度。
殷夏当时做第三题的时候费了一番功夫,但是最后到底是推出来了,怕自己马虎大意她还正逆检查了两遍,确定自己过程答案都没有问题。
她抬眼一瞧祭酒大人愤怒的神情不似作假,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写对还不行了?
殷夏也不自己瞎琢磨了,她恭谨的拜了一下,诚恳道:“学生有何错处,还望大人明示。”
孙学官率先开口:“事已至此,竟还如此不知悔改,言辞狡辩,大人,此子已经无药可医。”
“敢问孙学官是否对学生积怨甚久,我不过一句发问之语,怎么到了你口中,便成了我死不认账了?”殷夏出言怼他,“这就是孙学官的为师之道?”
孙学官不干了,伸手一指殷夏跳脚道:“你舞弊挟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白纸黑字分分明明,你明明心底清楚,却装作一脸不解的样子,不就是在糊弄我们!”
“不过可惜就算你奸猾有狡智,我和祭酒大人也不是傻的。你那张旬考试卷上的题出自《缉古算经》,本是修算学的另外半数监生该学习的内容,此经艰深,一经要修习三年之久方有小成。”
殷夏隐隐明白他的意思之后愣住了。
孙学官继续滔滔不绝:“此题前两问还有迹可循,最后一题繁琐幽微,便是修满三年的监生也常常抓耳挠腮数日不得头绪,你不过入学三月,答此卷更是只用了半个时辰,”他冷笑一声:“除非你是祖冲之转世,王孝通再生,否则除了舞弊造假这一条路,绝无其他可能!”
他慷慨激昂的说完之后,一甩袖子,义愤填膺的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堂内一时间陷入一片寂静。
祭酒大人看着面前少年公子的复杂面色,一言不发的等他的回答。
孙学官说的没错,算学共有三十监生,其中十五人修习《周髀》、《九章》、《张丘建》等数经,一经修习年限为一年。
另外十五人仅修习《缀术》,《辑古》两经,一经要修习三年之久,可见其艰深之甚。
虽不知孙学官用《辑古》中的问题来考验学生是何考虑,祭酒大人虽有疑问也暂时按下不表,此刻要紧的是学生舞弊一事。
这题的确不可能是他做出来的。
祭酒大人也这么认为。
片刻之后,殷夏开口了。
“听了孙学官一席话之后,学生明白了。”
她垂首回应,态度良好。
孙学官一脸不出我所料的表情,正要撺掇祭酒大人即刻把她逐出国子监,她却突然开口了。
殷夏脸不红心不跳的认真道:“若孙学官所言不虚,学生之于算学。。。。。。”
“大概是百年不得一遇的天纵奇才。”
孙学官被她这大言不惭的话镇住了,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顷刻之间一张脸憋得通红。
由于从来没有反驳此类言论的经验,他一时间只觉得火气在七窍六腑乱窜,张了张口却只说出了一个:“你。。。。。。”
“我入学的确不超过三月,答此卷也确实只用了半个时辰,可是我并未夹带,也绝没有舞弊。”殷夏不卑不亢的发问:“我观祭酒大人面上神情定是见过此题,敢问大人,《缉古算经》一书中可有此题详尽解法,如果有,可与学生卷上所写相同?”
祭酒大人倒是沉得住气,他摇了摇头,刚才匆匆一略,倒也看出那卷上解法与书中不同。
殷夏点了点头,上前两步将那张纸铺在祭酒大人桌前:“您仔细瞧一瞧,可曾在别处见过我这卷上的解法?”
祭酒大人捋着胡须眯眼瞧了片刻,见那推算逻辑缜密,上下相扣,清楚明晰,不禁啧啧称奇频频点头,纳罕道:“这倒是没见过。”
“这可否证明此题是学生所解?”
祭酒摇了摇头:“这反而证明此题不是你所解。”
“这其中玄妙,该是一个醉心此术的老朽经年所得,不是你这小娃娃能想出来的。”
殷夏一笑:“若我是个天赋异禀的小娃娃呢?祭酒大人,你如何才信我?”
他倒也不刻薄,见她执意狡辩,疏朗一笑:“十日后的旬考,你来这里,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解出卷上的题,我自然信你。”
本以为对方一定不敢应承,却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面前束发的长袍少年便掷地有声的答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