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中,一池枯荷前设了一个神坛,一名女巫身着法衣,戴着傩面,口中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手舞足蹈。
一旁有一众人肃穆而立。
不知何时起下人们开始盛传,府中有邪魅作祟。前日传到了老太太耳中,她便寻了一位颇有名望的女巫来驱邪逐疫。
只见那女巫手持香纸,指尖从一众人身上划过,在一个身着浅藕色齐腰襦裙的豆蔻少女身上停了一刹,又倏忽划走。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那香纸上,在女巫指向一个方向时,那香纸突然砰地一声燃起明火。
那女巫看了一眼在一旁恭谨而立的小道童,那孩子立马会意,冲着为首那人脆生生的道:“不是说府中所有主子都到了?那秋海棠开得正盛的院落里,住的是哪位小姐?”
大腹便便的谢老爷上前一步,沉声道:“是小女谢林菲,前些日子染了顽疾,一直卧病在床,神志不清,难以起身。”
女巫朝着那院子走去,众人鱼贯相随。
落在最后的小少爷扯了扯姐姐的衣角,奶声奶气的问:“长姐,难道她是鬼变的吗?为什么婆婆要去找她?”
那穿浅藕色齐胸襦裙的少女谢轻菲将指放于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握住弟弟的手无声的往前走,一双妙目望着那秋花艳丽的院落,渐渐渗出阴毒的笑意来。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嗓音粗哑的怒斥,谢轻菲眉目一动,神情尽敛,快步走上前。
这一看,饶是她两世为人,也不禁瞪大了杏眼。
只见海棠苑主屋的房门开着,那卧病在床的谢林菲身披一件红色斗篷,衬得那本就殊无血色的面容更加苍白如雪,她立在门槛内,正拿着一个人丑陋的方形面具好奇的翻看。
正是那阖府上下都敬重无比的女巫原本戴着的傩面!
女巫此时失了那傩面的遮挡,露出那张满是褶皱的脸来。她声色俱厉的指着谢林菲,气的脸上的肉都微微抽动,却见那小姑娘不但对她毫无惧色,甚至还伸出细白的小手捏了捏她那老树皮一般的脸。
眸子里满是惊奇。
女巫浑浊的双目盯着她看了几秒,盛怒转为暗涛,她后退几步,难听的嗓音仿佛报丧的乌鸦:“此女疫鬼缠身,不日而亡,为免祸及家人,将她远远送走吧。”
殷夏却丝毫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事实上,她现在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她的目光扫过院中议作一团的众人,掠过雨中娇艳的秋海棠,描过飞檐翘角和檐上瑞兽,最后落在广袤高远的天空上。
我真的没有死。
这个念头像一点星星之火落在了她的心田,转瞬之间,她全身的血液都兴奋的沸腾起来。
殷夏眸亮如星。
“小姐,请把面具还给我。”
听得一声清稚的嗓音,殷夏转头就看到一个生的极漂亮的孩子,小大人似的冲她微微颔首,颊边未褪去的婴儿肥看上去很好捏。
殷夏这样想着,一爪子捏了上去。
小道童抬头捂住自己的脸,错愕的盯着她。
殷夏乐了,一下子把那傩面盖在小道童的脸上,透过面具的眼洞盯住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你可知我叫什么名字?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