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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强悍男子冷漠的眼神，有力的逼问，迦柯力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这个……”仍然是摩罗诃的声音响起来：“班超已经同意，暂开玉门关禁，不再拦阻过往商人，在白龙堆的楼兰军队也会开始后撤，不管是战是和，都是楼兰自己的国事，绝不会累及其他诸国。”“如果是这样，我们各国也就暂时放心了。不过……”胥飞笑一笑“我还是很好奇，想知道陛下的决定到底是战还是和？”迦柯力轻轻叹息一声：“这件事，我们还在廷议当中。多谢王子关心了。”胥飞忽得纵声长笑：“还议什么啊。依我之见，即然杀了汉人翻了脸，就不必再委曲求全，于其奴颜卑膝，求人饶命，倒不如挺身而出，奋起一战，就算死，也死得轰轰烈烈。”他眼中忽然露出深刻的痛楚之色“自汉武帝以来，我们西域人，受够了汉人的欺凌。就连各国的君主都被他们呼来喝去，谁还会记起我们曾经的荣耀和尊严。”摩罗尼猛然站了起来：“王子所说的荣耀和尊严是什么，是指汉人没有来到西域时，我们被匈奴人象狗一样欺凌压迫的岁月吗？为了争取这样的荣耀和尊严，你要让所有楼兰人去流血，去受伤，承受亡国灭家的痛苦吗？”胥飞冷漠地看他一眼：“草原上最强大的勇士，已经被汉国的皇帝驯服成了听话的小狗，因为畏惧流血，而情愿成为奴隶。但并不是人人都愿意去当懦夫的。”他挺起胸，望向迦柯力“楼兰人不是，鲜卑人也不是。如果楼兰人挺身反抗，那么，鲜卑人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他的目光扫视全殿，眼神带着奇特的穿透力，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我和我的飞星骑会和你们在一起，我愿和真正的勇士，战斗在一起，让鲜血流在一起。即使死亡……”他声音强劲有力，震撼全殿“我们的灵魂，也会象胡杨树一样，不死，不倒，不朽。”殿中一片沉寂，所有的楼兰将军都露出动容的表情。胥飞的表态，这样打动人心。对于尚武的民族，尊重勇士的国家来说，这样的话语，可以轻易地激起武人所有的豪迈和激情。胥飞看到许多人被自己说动的表情，眼中闪烁起更灿亮的光华：“我们西域人，有的是热血志气和人头，倒要看看那所谓强大的汉国，有没有那么快的刀，杀得净天下好男儿。”说话间，他忽得拔出长刀，虚空一劈，发出一声大喝，竟凭空升起一种万军辟易的气势来。西域诸国，不象汉国那样谨守礼仪规范，勇士们带着刀剑在殿前出入是很寻常的是。这时，包括大将军阿罗顺，侍卫长柯力额在内，殿上诸将，都受这气势感染，齐声发出大喝。殿内殿外的武士侍卫，不约而同，拔刀向上，发出凛然欢呼。“摩耶娜，好好的，为什么生气了？”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起来。摩耶娜头也不回，哼了一声：“我才没有生气？”陈聿修轻轻地笑起来：“我们胆大包天，聪明伶俐，美丽动人，温柔可爱的摩耶娜公主，如果真的喜欢摩罗尼的话，大声说出来就好了。”摩耶娜猛然回头。陈聿修还道摩耶娜要恼羞成怒，谁知她竟愕然说：“我本来就喜欢摩罗尼啊，我也喜欢你啊，我早就大声说过很多遍了。”陈聿修哭笑不得，叹口气才说：“我说的是会为了他要娶妻而生气的喜欢啊。”他笑嘻嘻，点点摩耶娜到现在还气乎乎的脸“难道你会为了我娶妻子，而气成这样？”“我会啊。”摩耶娜答得落落大方。陈聿修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心里不觉发出一声惨叫，不是吧。看看陈聿修那一副生不如死，前途灰暗的表情，摩耶娜气得手脚一起发痒，想也不想拳打脚踢：“你干什么这副样子，我很讨人厌吗？”陈聿修左闪右避，慌不迭道：“不讨厌，不讨厌，摩耶娜公主是天下最温柔漂亮美丽大方聪明可爱的女人，我怎么会讨厌你，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娶好了。”摩耶娜停下手，瞪他一眼，忽然叹了口气，靠着宫殿的回廊坐了下来。陈聿修见她神色忽然黯然，反而一愣，轻声问：“怎么了？”摩耶娜轻轻说：“我也知道，我这个样子很讨厌，摩罗尼会娶到那么美丽的公主，我应该为他高兴，可是，我这里……”她轻轻按着心口，脸上难得得出现一丝怅然“好难过啊。”她抬起头，凝望陈聿修：“这么多年，我们在一起长大，亲蜜地就象一个人，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分享，无论什么危险，都可以一同承担，为什么一定要长大呢？你们都会娶美丽漂亮的姑娘，你们以后，最爱的人就再也不是我，而是你们温柔的妻子。我再也不能半夜拉你们出来看月亮，因为嫂子会不高兴，再也不能时时要你们照顾，因为，你们最大的关心只能给你们的妻子，我……”在她那莫名的眼泪落下来之前，陈聿修已轻轻叹息，象风在耳旁拂过，他温柔地把她抱入怀中“傻姑娘，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念头？”摩耶娜象一个惊慌的孩子，忽然攀住了救命的木头般抱紧他：“聿修，你要答应过，就算你将来娶了妻子，也不可以不再喜欢我。我可以让你的妻子做你最心爱的人，但是，你还是要关心我，照料我，绝对绝对不许抛开我不管。”陈聿修轻轻笑起来，故意做出一副愁眉苦脸：“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不娶妻了吗？啊呀呀，好可怜，为了让美丽的公主高兴，我要孤独一生了，你可怎么补偿我才好。”摩耶娜推开他，瞪他一眼：“那种话你也当真，不和你开玩笑，我去找摩罗尼。”说着一跃而起。陈聿修笑道：“是啊是啊，去找他，要他发誓不许娶老婆。”摩耶娜气结：“我去找他倒歉啦，你这个坏蛋，刚才是我不好，不该对他生气。他又没有犯错，而且迦兰公主也没有得罪我，我对她太失礼了。”她象小鸟一样轻盈地往前跑，不时回头，大声叫：“聿修，快过来啊，你走得怎么这么慢啊。”陈聿修微笑着信步追上去，只有在她的背后，他才敢用这样温柔，带着深刻感情的目光去追随她，飞扬灵动如仙子的身影，在心中轻轻道：“摩耶娜，我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摩耶娜离着大殿还很远，忽然听到殿中，如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不觉一怔，停下脚步。那守卫在殿前的武士，眼中带着飞扬的斗志和杀气，一次一次把武器高举过顶，发出呐喊。雄壮的声音传向四方。王宫中其他的侍卫们，不明所以，但也不知不觉，跟着一起发出呼喝之声。整个楼兰王宫，忽然被一股肃杀之气笼罩，随着这壮人心志的大喝声，激扬的战意，化做沸腾的热血，在每一个楼兰男儿体内激涌起来。摩耶娜愕然站在殿前，回过头，凝视陈聿修那带着深深忧虑的眼神，这一刻，两个人的脸色，都异常苍白。两颗心，都深深地沉了下去。夜色中的楼兰王宫，百花飘香，月华遍地，景致美得不似人间。只是漫坐于鲜花之间，却让鲜花也失色的美丽公主，却没有任何欣赏月景的心思。托着腮，定定望着前方的，眼神悠悠远远，竟不知飘向了何方。纵然白天陈聿修一番劝慰，让她心绪好了许多，但是一番女儿家的心思，还是令得她夜深辗转，不得安眠。人为什么就一定要长大呢？为什么那么喜欢的伙伴，还是要娶妻生子，渐渐分离呢？为什么不能永远象孩子一般，聚在一起，再不分开，只有快乐，没有烦恼呢？为什么不能月长圆不缺，花常开不谢呢？为什么，人长大了，有这么多烦恼，这么多事非，还要撑起家国天下的安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