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停下脚步想了想:“用人类的话来说,大概会彻底变成植物人吧。”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认真回忆道,“你应该也看到过,就和以前那些被我吃掉的人一样。”
“所以在沙耶的心目中,我和你的食物也没有任何区别不是吗?”少女抬起头来,忽然笑了一下,像是一下子释然了,“既然不是非我不可,为什么不去找其他合适的人呢?”
沙耶没有接话,仿佛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许久,才疑惑地动了动嘴:“不对。”
“哪里不对?”衿衣奇怪道,“如果你是说那些在我身上的你的力量,应该也不会很多吧,还给你就好了。”
她说着,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割开自己手腕。鲜血立刻从伤口中渗出,顺着少女白皙的皮肤向下坠落,然而还没等落上地面就被一股拔地而起的气流拖住,引导着向梦貘飞去。
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这一举动怔住了。桃矢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打算上前阻止,而月正好趁机飞过沙耶,冲着他喊道:“把羽毛拿出来!”
这一声也引起了沙耶的注意,他一扬爪子就朝桃矢和月扫去,衿衣立马改变血流的方向,将那血淋林的液体使用得如同一条鞭子。
沙耶不悦地看向她,就在这时,桃矢也掏出了羽毛。他将包围着羽毛的光球整个扔向空中,嘴里不知念叨了什么,羽毛原本微弱的光芒突然大盛。
衿衣被刺得忍不住闭上了眼,紧接着就感到有谁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悬崖的方向奔跑。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因为失血有些迷糊,只能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桃矢?”
对方没有一丝停顿地边跑边道:“我说跳就跳!”
衿衣心中一惊,立刻预见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下意识睁开眼往后看去,刺目光芒已经比刚才黯淡不少,沙耶黑色的身影在那片白光中异常显眼。
他好像被束缚了一样,虽然双目紧盯着奔跑中的他们,却没有办法上前。很快的,以他身体为中心,四周的地面上升起白色漩涡状气流,这幅景象有些类似月在第二层梦境中出现时的样子,气流不断向上攀升,沙耶虽然试图挣脱却无奈被它们缠住了四肢和身体,不能动弹。
能够感受到巨大的力量正从光芒中心涌出,衿衣定睛一看,发现沙耶脚底原来有个圆形的魔法阵,从其中的图案来看,即使不是出自月,也应该是和他同系的魔法。
她忍不住又看了眼沙耶,梦貘巨大的身躯彻底被漩涡包裹,形成一个类似茧的形状。月伸展着翅膀停留在那边不远的地方,见状似乎松了口气,这才朝他们飞来。
就在他转身的同时,白色的巨茧正上方打开一个黑色的洞,那只茧如同融化了一般很快被吸进黑洞之中。
洞口悄然合上,几乎在同一时刻,桃矢大喊一声“跳!”就拉住衿衣将她往身边一扯,两个人一齐从悬崖上方纵身跃下——
###
呼呼的风声还近在耳畔,那一瞬间的失重感也极为真实,衿衣一个机灵,条件反射地想要起身,这才发现身体行动艰难。
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她尝试着吸了口气,首先意识到的便是浓烈的消毒水味。然后,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似乎是在医院里吧,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四肢的感觉非常僵硬,虽然皮肤能够感受到空气中浮动着的温度,身体却不容易移动。她挣扎了一下,才终于动了下手指。
停顿片刻,衿衣颤抖着眼皮试图睁开眼,还没成功就听到床的一侧传来“唰啦”一声,透过眼睑的光线顿时暗淡了不少,她又努力了一番,终于将沉重的眼皮抬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空白的天花板,房间里也是一片苍白。余光中能够捕捉到放在床侧的仪器,那里正发出有规律的“嘀——嘀——”声响,就如同她此时的心跳,一下、一下,并不激烈,但确实存在。
然后,放在床沿的一只手被谁握进了掌心。
柔软的温度包裹上来,僵冷的手掌顿时得到了舒展,她顺势反握住对方,同时转动着视线望过去,并不敏捷的双眼终于捕捉到站在床边的身影。
透过百叶窗打下的微弱阳光混合着阴影一齐落在他身上,青年黑发黑眸,白色的衬衫一尘不染。
“欢迎回来。”
他依旧蹙着眉,脸上却露出了难得温柔的笑容。
衿衣缓缓眨了下眼,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的喉咙还没有办法说话,但她想,这一定是她回到这个世界最好的礼物。
接下来的日子未免有些兵荒马乱,不过好在很快就过去了。每天除了例行检查之外,木之本一家三口都会轮流来照顾她。
警察也来过好几次,向她询问三年前杏本家的凶杀案。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但那些警察似乎只将她当作受害者,完全没有怀疑过她才是当年的凶手。
医生们则对她的突然苏醒很感兴趣,主治医生一有空就会借着聊天的机会好奇地问东问西,类似“你这沉睡的三年真的是一直在做梦吗?”“还记得梦到了什么吗?”,她懒得搭理,只好陪着笑脸说不知道。
后来小樱告诉她,当年她被邻居发现一身是血地倒在家门口,而家里的其他人全部惨死在客厅。她当即被送进医院,然而自那之后就始终没有苏醒过。
身上的伤全部治愈,脑部也没有损伤,可她却陷入深度昏迷,无论仪器还是物理检查都表明,她反反复复做着梦,就是不愿醒来面对这个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