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仿佛此时跟在身边的影子,将她紧紧缠绕,衿衣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然而在声音即将从嗓子口冒出来的同时她又狠狠咬住嘴唇,倔强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只是想要活着,想要用自己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而已,真的就这么难吗?
原来一直以来最清醒的人是桃矢,他说的没错,她所在的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梦。她自己创造出来的梦,没有出口也没有来路。
她这两年来的生活突然间都变成一场玩笑,一场巨大的阴谋。先前深信不疑的东西,全部成为虚假脆弱的谎言。
她竟然直到这时才知道,沙耶当初用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让她复活,她成为夜祸之后就可以自行积累能力,而她与沙耶可谓灵力共通,只要在最后将她吞下,他就能恢复所有力量。
她对他确实十分重要,因为没有她沙耶就不能取回自己最后的能力,也就不能回去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了。
他对她的一切关心和救助,都只是出于保护自身的目的。她从一开始就是道具,她本该清楚的,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忘记了这点。
骗子骗子骗子!所有的人都是骗子。从生到死,他们都在欺骗她。
衿衣喘着粗气挡开迎面飞来的细树枝,但还是被擦到了脸颊。红色的血丝从皮肤底下渗出来,顺着伤口形成一条细小的纹路,衬得她的脸色惨白惨白。她随手一抹,继续在林子里寻找出路。
她本想逃到外面去,但如果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梦,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梦貘具有掌握梦境的力量,她虽然是梦境的主人,但能力毕竟不及他。
心脏砰砰作响,她扭头看了眼身后,空荡荡的林子里暗影重重,耳畔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焦急地思考着逃脱的办法,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一下子越过前方的灌木丛扑了出去。
“砰”的一声,摔得有些重。她吃痛地咬紧牙关,正要起身,不料头顶上方冷不防响起一个声音:“你不是……”
是个略显低沉的少年音,音色中还带着几分稚气,隐隐有些耳熟。
衿衣撑着地面坐起,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碧色的眼睛。银白短发的少年死神皱着眉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惊诧:“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副样子……”
衿衣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说实话,她并没有料到这里会有其他人出现。
如果梦境被沙耶掌控,这个时候他应该将其他人全都排除在梦境之外才对,为什么会让无关人员进入呢?还是说,因为她意识到这是她的梦境,所以她就获得了主导权?可这样解释的话,为什么来的人不是桃矢?
衿衣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突然发现她正在频繁地提到桃矢。这是不是说,也许潜意识中,她一直希望桃矢可以找到她,将她带回去?可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见她不回答,年轻的十番队队长略显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上前一步:“你打算就这样坐着?”
衿衣愣了愣,正要回答,背后忽然划过一阵林风。她一下子就嗅到了其中的味道,顿时一个机灵弹跳起来,想也没想便扯住日番谷冬狮郎,大惊失色地喊道:“救我!”
与此同时,黑色的梦貘悄无声息出现在两人面前,烟雾包裹着他徐徐转动,片刻后散开,从中走出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日番谷,很快将目光落在惊慌的衿衣身上,声音很轻:“时间不多,该走了。”
衿衣躲在日番谷身后,双手使劲抓住他的羽织,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要!我不要再死一次了!”
日番谷显然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也感受到了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紧皱着眉,却意外地没有阻止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少女。
“你是什么人?”他看着眼前的陌生少年,一手已经按上背后的斩魄刀刀柄。
对方闻言终于又看向他,目光冷淡,但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一句:“这事与你无关,也与尸魂界无关。”说着,他又转向衿衣,似是叹了口气,“你不会死。”
话音刚落,少女便忍无可忍地喊道:“你根本就不明白!”随着她的这句话,三人周围的气流陡然暴涨,一面透明屏障强硬地挡到沙耶面前,他看了一眼,略一犹豫,终于没有动。
衿衣依旧垂着头,茶发张牙舞爪地在风中飞舞。“当初在意大利遇到的那只梦貘说得没错,沙耶没有感情,难怪什么都不懂。”她说着抬起头来,原本琥珀色的双眼正迅速被黑色覆盖,眨眼已是一半漆黑。
那对阴阳的眼球看起来十分渗人,沙耶脸色一变,猛地抬手一挥,那面气流壁顷刻消失不见。
日番谷意识到不对,正要拔刀,不料下一秒沙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几乎在同一瞬间,衿衣转身格挡,闪着冷光的匕首自袖间划过,直朝沙耶而去。
刀尖确实刺入了对方胸口,但她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重重一击,飞身弹了出去,撞在地上。
血腥味顿时自喉咙口弥漫上来,她艰难地忍住那种感觉,刚要抬头,却眼前一黑,熟悉的压迫感一下子将她包围。
“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难道你就什么都懂吗?”
耳边猝不及防地安静下来,衿衣心中大惊,想要保持冷静,可意识却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她没有功夫再去考虑日番谷冬狮郎现在在哪里,只能使劲挣扎试图脱离沙耶的束缚。
然而,对方的怀抱仍在不断收紧。
他的双手轻柔地覆在她眼前,但感受不到一点人类的体温。那种感觉就好像被积雪遮住眼睛,她差点以为自己正埋在雪堆底下,眼前分明是明亮的,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