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依旧没有回头,倒是抽空看了眼沙耶所在的位置,顺便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衿衣这才有机会偷偷打量她,虽然光线昏暗,但仍能看得出来这是个绝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年轻女人,长相清秀,身材纤细,有着一头近乎透明的浅金长发。
她握着一把太刀,无论攻击还是防御的动作都极为流畅,但又不同于一般女性的柔美之态,那一砍一挥之间皆凌厉飒爽,一看就是用刀的能手。
衿衣觉得这人分外眼熟,可像这样有气场的女人,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会忘记,所以她之前必然没有见过她。
但究竟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女人又侧身抬刀挡住了一波攻击,似乎想起什么,终于扭头对两人道:“你们先退出去,这棵树的攻击达不到五十米以外的位置。”顿了一下,她轻勾唇角,露出个清冷沉静的笑,“那只黑猫由我带出去。”
衿衣顿时睁大了眼。她当然不是对这个人的话感到震惊,而是因为她的容貌。
眼前的女人是典型的东方人,却有一双浅绿色的眼睛。那双眼色彩分明,即使在这样漆黑的暗处仍能看到其中无机质的光芒。
她见过这张脸,但不是这个人的脸。在意大利的地下拍卖场里,有个被展出的女人和她拥有一样的容貌,那些人曾称呼拥有这张脸的女人为——“蓬莱的结界师”。
“本乡……玖绿?”
盘旋在嘴边的名字终于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衿衣甚至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一把捂住了嘴。
可已经迟了,那个女人也听见了她的话,缓缓回过头来。
她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惊讶。黑暗中那张脸忽明忽暗,却又恍若始终有光未灭。“你认识我?”她歪了歪头,顺手将刀往后一挥,正巧砍落袭向他们的一根树枝,“不过我不认识你。”
衿衣急忙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竟有些害怕。但心里总有个声音让她不要慌不要紧张,因而她咬了咬嘴唇,最终倔强地抬起下巴沉声道:“我当然不认识你,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本乡玖绿轻声笑起来,同时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擦了擦被树汁溅到的脸颊,语调依然轻描淡写:“答案我大概已经猜到了,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你们先去那边等吧。”
话音刚落她又一转身跃进了树枝丛中,衿衣抿紧唇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桃矢在一边提醒才开始埋头往前跑。
直到确定已经逃出了巨木的攻击范围,衿衣才重新转身面向那处战场。因为光线的问题,她并不能完全看清本乡玖绿的动作,只大概分辨得出她到达沙耶身旁后便将他从攻击中带出,随即趁着树枝们转变方向的空隙迅速朝这边奔来。
那些树枝紧跟其后,她灵巧地四处躲闪,并不正面应对攻击,很快就来到了衿衣和桃矢面前。就在她落地的那个刹那,树枝们像是被什么扯住了一般,僵直地停在了半空。
本乡回头看了眼,轻吐出口气,随手将沙耶往衿衣怀抱里一丢,越过他们就朝前走去:“你们应该还回不去,先跟我来吧。”
衿衣没有动,桃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询问道:“你怎么了?”
女生气呼呼地别开脸,自己也对这突如其来的火气莫名其妙:“什么也没有!”
沙耶早就懒得理她,已先一步跟上了本乡的脚步。
一行三人一猫,静悄悄地走在寒冬如春的树林里,最终还是衿衣没有忍住,警惕地问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是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本乡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是守山人留下的屋子,只不过正好在这个结界内部,所以被我们用来作为暂时的落脚处了。”
衿衣顿时敏感地皱了下眉,反问道:“我们?”
本乡回头看着她笑了笑,抬手往前方一指:“就是那里了。”
这是先前衿衣他们未曾到过的地界,此处光线更加明亮,树木颜色也更葱翠,野花遍地都是,花朵种类繁杂,色彩明丽。一片矮坡从他们脚下向着前方徐徐延伸,坡地最高处立着幢古旧的小屋子,有个人正蹲在门口似乎正研究花草。
如果不是因为早就知道这里不同寻常,这样美好的环境真是避世的绝佳选择。
衿衣怔愣地打量四周,没想到这树林里竟然还能有这样漂亮的地方。本乡看了他们一眼,快步朝坡地上方的屋子走去。
“银古先生,有客人来了。”
屋子门口的那人闻声站起身来。那是个一头白发的男人,看不出具体年龄,但应该不超过三十岁。他穿着旧旧的白衬衣,嘴里叼着根卷烟,苍白慵懒的样子。
被称作“银古”的男人看了眼本乡,就将视线移向衿衣等人,迅速将他们打量了一遍:“哦,触怒了那棵巨木的就是你们啊。”
“触怒”这个词令衿衣十分不满,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也只好将脾气吞回肚子里,不情不愿地问道:“你们就住在这里吗?”
本乡正要进门,闻言扶着门框回头答了一句:“这段时间而已。银古先生被山下的村民们拜托除虫,不过来了这里才发现事情不简单,所以只能多呆一段时间了。”
衿衣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除虫?”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重新打量了一遍,“难道你是虫师?”
这里所指的“虫”自然不是平常意义上的昆虫或其眷属,而是一种最接近生命本源、类似灵体的生物。它们有些能被常人看见,有些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见,而因其独特的生存方式,有时候也会危害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