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岚下朝之后就在这里守着,急得满头是汗,眼睛红了一圈。这是他儿子,燕宁盛出生的时候燕歌已经没了,这是他实际上的长子,孩子出生之后他自己在书房里哭得撕心裂肺,哭自己总算没让燕家绝嗣。哪怕燕宁盛还是原来那副文不成武不就的模样,人病成这个样子他也会悲从中来,更妄论燕宁盛和从前远远不同了。
燕家怎么就这么苦?
可他能怪燕赵歌吗?不能的,怪燕宁越也不对,更不能怪长公主,只能怪自己。
“燕世叔不妨先坐一下。”长公主道。
“我坐不下啊……”燕岚苦笑着,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一声长叹接着一声。“我……唉……”
“燕世叔,燕宁盛不会死的。”长公主沉声道。
燕岚猛地回身,对上长公主的视线。
“不会的,燕世叔,您的儿子,一个也不会少。”
燕岚咧了咧嘴,他有心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喉咙肿胀得要命,像是被塞住了,成心不让他出声似的。
这样子……这样子还不如让他浑浑噩噩度日,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我燕家为了大晋而死的人已经太多了……我的儿啊……
他痛苦地用手捂住脸颊。
长公主镇定自若地批着奏疏,谁都可以乱,但她不能。就算急到手足无措,毫无办法,也不能显露出来。
一直到傍晚,燕宁盛才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他的眼神里一片浑浊,眨了一下眼睛,又一下,才勉强看清些东西。
“水……”
立刻就有内侍端了温水过来,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喂给他。
他烧得嘴唇干裂,喉咙里干渴得厉害,一勺一勺的水根本不足以缓解他的喉咙,恨不得跳起来从内侍手里夺了那碗水一饮而尽,但这仅仅是想象。
听到燕宁盛醒了,长公主丢开奏疏走了过来,燕岚肿着眼睛凑过来,但燕宁盛周围都是太医和伺候的内侍,哪里有他们的位置,燕岚抻着脖子看着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缝隙,将脑袋挤了进去。
燕宁盛对着燕岚神笑了笑,十分虚弱地道:“阿爹……”
燕岚顿时老泪纵横,燕家的规矩一直是严教子,燕宁越只有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才这么叫过他,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叫父亲。可父亲这个称呼就像是隔了一层似的,远远不如阿爹亲近。连才五岁的燕宁越现在都叫着父亲,已经许多年没有孩子这么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