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前后不搭的称呼,郦老太太忽地明白过来。
她亦是慢慢站了起来,望向眼前高大英武的男子,“你早就算好了。”
到了这个地步,重廷川不用否认,也不想否认,便颔首道:“是。”
郦老太太忽地有些无力。
怪道事事透着蹊跷。怪道明明西西从年龄上看是最不合适的一个,却最终被择定。
原来是有心人算无心人。
“也罢。”郦老太太低低的叹了口气,与庄氏道:“你让西西穿戴齐整,去花厅。”
“可是西西她的身体……”
“一时半刻的,无碍。终归不能衣衫不整的在卧房相见。去花厅,叫上杏梅和顾妈妈。”郦老太太轻轻合上双目,“在我改变主意以前,快去。”
庄氏并未完全弄清前因后果。但如今事情有了转机,她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回去安排。
顾妈妈和杏梅去往花厅的时候,原本一切顺利,却在将要进门的时候被难住了。
——只要她们不进屋,便无事。但只要踏进屋子一步,国公爷就会冷冷的看着她们。那眼神,仿若深冬里的冰凌,刺得人心里发寒。
顾妈妈和杏梅都没有勇气迈步入屋。眼看着姑娘就要来了,她们咬咬牙立在了廊下,装作无事一般低声说着话。
郦南溪到了的时候,远远看到的就是顾妈妈和杏梅那看似随意实则紧张的模样。
若是以往,她少不得要和两人打个招呼,再说笑两句。但自打那一天后,她对很多事情都看淡了,也提不起精神了。故而视线只在两人身上略做停留,便转向了微微闭合的房门。
“母亲,您在这里等等罢。”郦南溪迈步入屋前,与身边陪她过来的庄氏还有搀扶她的金盏说道。
庄氏欲言又止。最终在看到门外的顾妈妈和杏梅后,弃了所有的打算,只叮嘱女儿道:“你小心着些。”说着就叫了金盏亦是留在廊下。
郦南溪知晓母亲是最关心她的。微微一笑,道:“我省得。”这便推门而入。进到里面后,她稍微迟疑了下,这便将屋门合上了。
她的身体如今已经十分虚弱。刚刚从蕙兰苑到花园这边一路,甚至还是坐轿抬过来的。只是在将要进院子的时候下了轿子让金盏搀扶,但短短时间内,这点的体力消耗已经让她不堪重负。
郦南溪将脊背抵在门上靠着,粗粗喘。息。一抬眼,便看到了立在窗边的高大男子。
他凭窗而立。烈日的光芒透窗而入,在他身上落下金色的光亮,将他冷肃的气质消去了大半,添上了暖意与柔和。
郦南溪乏力的靠在门上,一时间竟是没有力气往前迈步去了。
重廷川听到动静往这边看来,入目就是女孩儿惨白的脸色,瘦得尖尖的下巴,还有因着瘦弱而显得愈发大了的双眸。
他将手中书册一把抛开,几步跨到女孩儿身边,探手揽住她消瘦的肩膀,带着她一步步往里走。
“刚才我看一本书,莫不是你留在这里的罢?”他低笑着问道。
这是一册话本。刚才他大致翻了下。讲的故事惊险有趣,偶尔还有点紧张。他在书册的扉页紧靠里的地方看到了个很小很小的“西”字,便知了它的主人是谁。
郦南溪没料到男子费了这样大一个周折走到这里,开头居然是说这么一句话,不由有些怔愣。待到看见他刚才抛到桌上的那本书后,她不由莞尔。
“是。没想到它在这里。”郦南溪坐到屋中的榻边,看着高大男子走到桌边,拿了拿书走向她,就顺势将书接了过来,“之前我看完后它就不见了踪影,我还当她是去了哪里,原来是落在这儿了。”
不过简短的几句话,说完之后,就好似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让她脊背一阵阵发寒,不禁掩唇轻咳了阵。
重廷川赶忙去到桌边倒了一杯茶。试了试温度,稍微有些热,就拿了旁边一个杯子来回倒了几次。待到温度适中了,方才走了过来坐到她的身边,抽出她手中的书搁到一旁,揽着她的肩膀让他靠在他的手臂上,这便拿了杯子凑到她的唇边。
“喝点水吧。”他道:“多喝点应该能好一些。”
郦南溪本是觉得他的举动太过亲昵了些,实在太过逾越,就扭动了下身子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以往的时候,这样或许还能成,可她现在身子提不起什么力气来,根本没法成事。
郦南溪皱了眉,想要拿过杯子然后让他离远点。谁知刚刚抬起手就是又一阵咳嗽,而后被他好一通斥责。
“都病成这样了还与我计较甚么?快些喝了。就你规矩多。”
这些天来,她看了太多名义上的关心实际上的漠然。
对待他这样看似冰冷实则关怀的话语,她反倒是感到心里温暖了些,不由有些迟疑。
就在她怔愣的这一下功夫里,他已经拿着杯子凑到了她的唇边。
背后是他坚实有力的臂膀,唇边就是暖暖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