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八岁,他二十了。在他表明心意后,两人在日常中不时有肌肤触碰,引得心跳不已,却也知道克制。尤其是张勇,总是刻意避免。有时他做饭,我去厨房里站在他背后,他便受不了似的把我往厨房外赶,而此时此刻,深夜窗外落下小雨,闷热的天气顿时有了几分清爽,客厅没有开灯,昏暗的空气里,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他俊美帅气的脸在我的上方,目光深邃的看着我。我一只手捂在自己嘴唇上,他一下就拿掉我的手,低下头来。我的嘴唇被柔软的唇堵住了。
他吻得很笨拙。空气中全是他的气味,汗水的味道,还有他嘴唇依稀的烟味,这气味淹没了我。时间静止,一切停滞。这感觉延伸到灵魂深处,几乎让年轻的身体承受不住。他深深的吻,吻不够似的,接着他抬眼看着我,目光是湿润的,透着深深的怜惜。我知道他在克制自己。他总是能及时克制自己不再继续。
“有个礼物要给你。”他腾出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我手上。我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条亮闪闪的白金项链。小树叶状的吊坠上分别刻了一个字,一个是勇,一个是容。我说:“干嘛买白金的,这么贵。”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满是欢喜。
张勇拿起那条带勇字的项链,说:“这条你戴。”说着,他给我往脖子上戴。戴好了,他低下头看着我,说:“真好看。”他把那条刻着“容”字的项链戴在自己脖子上,冲我一笑,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取下来了,你也不要取下来,好吗?”
放学路上碰到杨伯伯,他是专门在这里等我说有事要跟我说。他愁眉不展,一直在抽烟。他告诉我一件事,令我非常吃惊。上次张勇不告而别,原来是因为他与他亲爸签了协议,约定只要去美国上满三年学,将来就允许他娶我,并且将来让我也一起去美国上大学。张勇一直都不怎么服他亲爸管,估计他亲爸好不小容易想到这个方法让他去美国。谁知又让他得知我母亲去世的消息,张勇毫不犹豫的从美国回来了。
在校门口的榆树下,杨伯伯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我:“张勇跟他爸说这次是他自己违反了合约,他认罚,所以他现在拒绝接受他亲爸的任何援助。哎呀小容,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撺掇张勇和他爸签这个协议了,现在反而无法收场了。我知道你和张勇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很深。张勇也是因为你才收了心好好学习的。你能不能帮帮杨伯伯,劝他回去。我这可是真没辙了。”
我了解张勇的性格,知道不好劝说。一时之间,我心事重重。虽然我不想让他走,但我也不想耽误他。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我心里直发愁。张勇晚饭做了他最拿手的红烧鱼,看来心情不错,我趁机对张勇说:“要我说,你还是回美国吧,你看,我现在很好,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你不要担心我。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混,你也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啊。我妈留下一些钱,足够我上大学了。你就放心吧。”
这话在张勇那里显然没有起到一点作用,他只是斜睨我一眼,道:“想赶我走?”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有些着急,认真给他解释:“不是赶你走,我是不想让你修一辈子车。”
张勇不假思索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就只会修一辈子车?”他看着我语塞,眼波一闪,转而警觉地问:“我舅找你了?”我还没回答,张勇大约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把菜盘子往我跟前一推,挥了挥手:“吃饭!别说这些了,反正我是不会再去美国的。”
我试图跟他讲理:“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你总得替自己想想啊。再说,你将来混出息了,再来接我不迟啊。”
张勇停下手里的筷子,转过脸深深地看我,眼睛里露出柔光:“叶小容,我是男人,我要娶你做老婆,我说到做到,不依靠他张道涵也可以做到。知道吗?”
娶我这个事他说得很平淡,好似天经地义,我却是头一次亲口听到他嘴里说出来,闹了个大红脸,却仍挣扎着嘟囔:“去美国上学,总比现在强,人家求还求不来呢……”
他不再跟我说,看着我吃完饭,把我赶到卧室学习,同时丢下一句话:“你记住,我不会去求他张道涵,永远不会。”我很少听到他提他亲生父亲的名字,这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说一个敌人。
我深知他这个人有多倔,他这么说了就会这么做,谁劝都没用。那天晚上,我翻来复去睡不着觉。该怎么办?我这个人也没用,总是这么拖累着他,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