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的眼神直直向她戳来,似是不得到个答案不肯死心般,她叹了口气,伸手指指身后一头遭绍仰爱不释手摸了一整日的长发。“还有呢?”陆余盯着她那头方洗过还沾着水珠的发。她再撩高两袖,主动将两臂都交给他检查。“还有哪?”他反反复复看了许久,而后像是心有不甘地举高她的两腕凑至嘴边,一路自腕肘吻至臂上,为此,计然微微挑高秀眉。他火大的问:“只这样?”她迟疑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指着自己的面颊,下一刻,他果然一个劲地左右亲起她的两颊,面对愈来愈好拐的他,她努力忍住笑,再故意指了指自己的唇瓣。“没别的了?”他重重吻上她的唇,还制造出满大的响音。她微偏着头,“这我得想想。”既能瞧见他满心醋意的模样,又能享受他的亲吻,其实她是完全不反对全身上下统统都指过一回的啦。“往后别再让他碰你,不管他装得再怎么像女人也不成!”一想到日后她还要去钱庄帮忙,愈想就愈不放心的陆余,告诫再告诫地对她叮咛。“你对他的成见真的很深是不?”看来是很难改变绍仰在他心中的印象了,其实只要言明了她不喜欢这样,那么绍仰不见得会继续那么不识相,可偏偏每个人见了绍仰就是一个劲地用力躲,反而让绍仰更是乐得四处追。已经气昏头的陆余才没管那么多,“不许让他用力瞧,必要时你就一掌打死他知道吗?”“可那会死人的。”他忘了他们干哈打从婚后就睡在地板上了吗?他用力哼口气,“挂了他正好!”这些年来那不男不女的妖怪做过太多令人发指之事了。“噢……”难得见他为了她的事激动成这样,心花朵朵开的计然开始觉得,去钱庄帮忙并日日都得想法子打发绍仰一事,其实也是很不错的。一鼓作气发泄完了后,接连几日下来的忙碌,令满心的疲惫随之排山倒海而来,陆余两手握住她的肩,垂首在她的面前低声喃喃。“拜托你……别再让我当个妒夫了。”若是他还得再忍受绍仰多碰她一下的话,他实在是不能保证日后他能只是吼吼就算了。他不像她一样,可以事事都不在乎,天大的事只要是打不过它就加入它,而他更不习惯的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往日里,她可爱的笑脸,她人见人爱的性子,有多么受到客栈里的人们喜爱,他全都睁只眼闭只眼就当大家是爱屋及乌,可一想到除去她表面上也给他人看的那些,眼下这专属于他所有的种种,他人也能分享亦能看见,他就有种忍受不住那等快要失控的感觉。“我会尽量与绍姑娘保持好距离,好成全你这小小的心愿的。”总觉得他会生气、会发怒是件好事的她,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很高兴见他的性格不再人前人后那么地走偏锋。他盯着她的眼瞳,“绝不食言?”“是,我保证。”她笑靥如花地挽着他的手臂往房外走,“别不高兴了,我听丹心说吞月城好像有什么大喜之事,因此今晚城内会施放烟花,咱们下楼去园里瞧瞧吧。”衬亮了漆黑天际的朵朵七彩烟花,让柔美的月色多了短暂的美丽伴侣,满园像是在夜色里睡去的花儿,安安静静地在亭外承接着夜露的洗礼。与她肩并肩坐在小亭里远望吞月城另一端的天际,陆余根本就没注意天顶上的银花火树,他的两眼,只见着了倚在他身畔的她,她那轻触着他的面颊微湿的发梢,闻起来就像花儿一样清鲜,而她笑意盈盈,全心全意地倚靠着他的模样,在不知不觉间已将他数日来的烦闷焦躁给逐至远处,心平气和的感动、柔软的旖旎,转瞬间盈满了他的心房。若是可以的话,他很想打造一个金丝的鸟笼,就这么将她给困在里头,不让任何人来与他分享她的一颦一笑;再不然,他想把她给牢牢拴紧在身上,不再任她离他那么远,就这么待在他的身旁哪儿都别去。这不禁让他想起,许久以前,他曾笑过左刚对蔺言恪守着为人夫的三从四德、两眼只看得见蔺言、俨然就是蔺言身旁一只忠狗的蠢德行,可现下想想,他不也是差不多的一个蠢样?看了天际许久的计然,在颈间有点酸之时,忍不住想动一动,却意外瞧见他压根没在欣赏烟花只是一径地瞧着她,她担心地摸摸看起来像是有点累呆的他。“怎还绷着张脸?”陆余以指覆上她的指尖,继续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她。计然顿了顿,而后二话不说地吻上他的唇抚平他的不安感,见他还是愣愣的,她索性捧着他的脸庞,专心地吻得更加热切,就像是要弥补这些天来的孤寂一般。仿佛受到了什么鼓励,当下理智全都离家出走的陆余,热切地与她唇舌交缠,陶醉在他的热情里的计然,模模糊糊地想着,若是这样就能让他快乐些的话,她会很乐意时时对他这么做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微微喘着气的她,在他以指尖代替发梳顺着她的长发之时,她看着满天瑰丽耀眼的烟花直在心底想。曾几何时,她已是这么的习惯起这具怀抱?而她对他的依恋,又是在何时已是这么深了?萦绕在他俩之问的感情,无法秤量,也无法斤斤计较地去数算,它就只是在暗地里默不作声地日日囤积着,再沉甸甸地搁置在她的心头,在她已将它视为她的生活之一时,她这才迟钝地发觉,原来这份看似沉重无比,其实又让她整个人有若棉絮轻软飘飘地沉浮在空中的感情,其实就是他人口中的爱情。而这份爱,就藏在他面上的浅笑里、他徘徊在她耳边的低低徐言中、他温柔感动她的举止里。总是宠溺着她的他,为了她,可以是缠绵日夜不断的潮汐,也可以是包容广纳的海水,这让她想起那个以往生活充满了辛苦的种种,和那个摇不可及的心愿。或许她的人生就只能像是她未出嫁之前那般,败倒在生活里,一日复一日地,只能冀望着美好的明日,可又或许,那些年的忍耐与等待,其实都是为了迎接他的出现。“陆余。”自她口中逸出的低喃,浅浅的,像是风儿在园子里的回音。“嗯?”“陆余。”他不解地低下头,看着紧闭双眼的她,小心翼翼地拥着他,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那虔诚的模样,像是在说什么咒言,又像是在许愿似的。“你是我的,我一人的,对不对?”陆余怔了怔,半晌,他收拢了双臂,理直气壮地答道。“这还用说吗?”坐在客栈里接连喝了两盏茶后,计然老实地说出一早以来的观察心得。“丹心,东翁病了吗?他的脸是怎么了?”怎么东翁的脸色今日看来,远比绍仰日日自钱庄送她回家后,就倒店里发春地缠着他,直嚷着他这中年男人好性格。好有味道时,还要来得惨绝人寰?“正常的。”丹心不忍心地别过脸,“他刚看完上个月各房的支出清单。”看完了那张单子后,东翁没吐个几升血或是出门掘掘祖坟,就已经算是很客气了。计然想了想,忆起房里那口陆余私底下找人来整治妥当,让他们要用水或是洗衣,全都不必走出东楼一步的水井后,她语带怀疑地问。“东翁他该不会还不如……不会吧,到现在还没有人告诉他四号房水源充足的原因?她不断挥手,“我没那个胆敢告诉他实情。”她也很烦恼到底要怎么跟东翁解释啊,反正现在能瞒多久就算多久,她还不想被剥层皮。“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没事的。”丹心感慨地叹口气,“这家客栈里专找东翁麻烦的房客可多了,你还算不上是最令他头疼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