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降到冰点,唯那一字一句传过来甚有力度。&ldo;陈警官。&rdo;&ldo;十哥您说什么呀。&rdo;他低头,脑子里飞速盘算王大可说这话的用意,哑着嗓子,&ldo;我怎么听不懂。&rdo;&ldo;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温晚早年在美国实习过,贝鲁街1121号。&rdo;话音未落,陈霆掏出腰间配枪抵住十哥的脑袋,他知道这个做法是不打自招,可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戏确实已经演不下去了,贝鲁街1121号是一所大医院,他的母亲就是在那里过世的。他心底瞬间反应过来,难怪云姐会……&ldo;年轻人。&rdo;十哥评价,&ldo;真是沉不住气。&rdo;顷刻阿唯带着一帮人从暗处冲出来,个个持枪,瞬间将他围死在圈里,人数之多,枪口之多,须臾就能把人射成马蜂窝。今日这场身份暴露实在是出乎意料,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和陈晋做任何报备,现下看来求救也是不可能的了,除非他能插翅飞出去。&ldo;不准动。&rdo;他的枪头离王大可不过半寸,比起子弹穿透人脑袋的速度,他相信自己就算是死也可以拉个垫背的。十哥显然没有听他的,端着茶杯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又坐下了,神态安然到像是在和他聊家常,&ldo;你们在东郊仓库里,收获颇多吧。&rdo;陈霆死死盯着他,手心里渐渐泛出冷汗。&ldo;阿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rdo;十哥将双手叠交在膝盖上,&ldo;你确实很聪明、也很能干,还救过我两次。我就想啊,天赐我这么得力的助手,可是我这个人天生不相信天上能掉馅饼,不过你也是帮了我大忙。&rdo;不好的念头猛地上涌,如果身份早被怀疑,那么他传递的那些情报里,真真假假……&ldo;你利用我……&rdo;讶然之余更多的是惊悚,心底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他突然觉得这卧底当得无比可笑,一直以为自己是插入敌人心脏的刀,而今才明白不过是对方握在手底反侦察的棋子。&ldo;放下枪,在你尚有价值时,我还不想杀你。&rdo;&ldo;呵。&rdo;冷哼一声,眼底泛红,身体里那种磨人的感觉丝丝缕缕从骨缝里钻出来带得整个手臂都有些抖。抱着鱼死网破之心,陈霆扣动扳机,却……空枪?没有子弹?怎么会……这把枪他向来不离身,除非……别墅打扫的阿姨……?&ldo;砰!&rdo;阿唯一枪打在他左腿上,整个人受力摔下去。陈霆反脚踹飞阿唯手里的枪,强撑着甩手抡过一拳。周遭的人早已子弹上膛,十哥却摆了手势让人不准射击,饶有趣味的看他们两个抱成团赤手空拳的打,两个人都伤了腿,同病相怜之余也算势均力敌。陈霆甩手抡过一个花瓶冲阿唯脑袋上砸下去,阿唯伸出臂膀格挡卡住他的手腕,一个过肩摔把他整个人一百八十度抡摔在地上,抬起脚冲腹部就踹了下去。陈霆滚身躲过,甩腿踹到阿唯腿部受伤的地方累得整个人都重心不稳摔下去,骑在阿唯身上,一拳打向人额角。阿唯扯住他手腕,翻身便将他压在身底下,从身后掏出另一把备枪抵在他脑门上,一张冰冷的脸显得无比傲然。暴露(下)陈霆盯着那把枪瞬间停了动作,喘着粗气,缓缓举起双手。如此明显的优劣情势之下,陈霆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可转念一想最坏的打算又能如何,不过是今天把命交代在这里了。&ldo;啪!&rdo;阿唯反手用枪柄敲在他肩胛骨上,连着一脚踹到他膝弯,这疼震得他脑仁疼,整个身体都忍不住跟着颤抖。&ldo;就算我不杀你,你说就你这副身子还能撑到几时?&rdo;&ldo;哼!&rdo;他啐了一句,&ldo;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你觉得你还能逍遥多久。&rdo;十哥一手将他的脸掰起来,眼底寒光可见,&ldo;我曾真心想栽培过你,可你真让我失望,这一生我讨厌别人背叛。&rdo;这话听得他万分刺耳,若是他真的得到了王大可的信任,怎么会这么久了,还要靠下毒瘾这样卑劣的方法来牵制。他牵扯出难看的笑容,满脸的讽刺。&ldo;把他拖到笼子里,森蚺也好久没有吃大餐了。&rdo;&ldo;是。&rdo;王大可杀心已起。他想他可能真的得交代在这儿了。就像之前他把小南扔进牢笼一样,今日不过换做他为鱼肉任人宰割。唯一庆幸的是,腿上虽中了一枪还不妨碍其它活动能力,这是被拖到蛇笼里躲过第一下蛇嘴袭过来的獠牙时所感叹的。那是往后一年、两年乃至七八年都没有办法忘记的血腥场面。人兽相搏,他是在毒瘾发作几近疯狂的情况下,蛇口逃生。袖口里那把刀在做卧底前,学校的最严厉的近身搏斗老师反复和他们强调,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给自己留后路,还给他们介绍了各种藏暗器的方法,期末的时候一个个都要上场真枪实弹的演练,若是演练的不好,那老师就会一脚踹上去,这门科给不及格也就罢了,还要限时负重八千米、蛙跳、平板撑。很不幸,他就尝过那些惨绝人寰的责罚。死里逃生后真心感谢那老师的严厉,确确实实救了他的性命。三天之后一小厮进地下室,被眼前的景象生生吓得尖叫着,连滚带爬跑出去。已经凝固的血挂在那朱砂般赤红的眼珠子下,这是最开始他躲过巨蟒攻击,骑在它脖子上抽出袖中军刀戳的,蛇头已经和身体几近分离,森森冒出白骨,蛇身七寸处环着八寸长六厘米深的口子,蛇胆内脏混着污血四溢……而他了无声息的靠在牢笼一角,蜷缩着,全身都在颤抖,手臂上生生被他自己咬出许多血印,腹部和腿上有血水凝结的窟窿,脸色惨白如才晾晒好的薄纸。人血蛇血混在一起淌了满地,湿湿的,大多都凝固了。整个地下室都滞待着一股可怖、渗人、死寂腐朽的气味。&ldo;咯嗒咯嗒&rdo;高跟鞋踩在冰冷地板砖上,像是死神拿着镰刀飘然而来,越来越近……他低垂着头,双眼一片幽深,掩藏在残破衣袖下的手,缓缓握住了那柄杀蛇取胆的刀刃……云姐站在笼子前半米不到的地方,身披一件白狐狸毛的大麾,耳畔的红宝石坠子逆光晕着一层光辉。陈霆眯着眼瞧了,越发觉得与那腥红的蛇眼相似。&ldo;云姐……&rdo;他扯了唇角,苍白沙哑,&ldo;好心计啊。&rdo;&ldo;我看你过的,也不错嘛。&rdo;云姐绕着笼子走了一圈,白皙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铁柱,食指上的戒指与其撞出&ldo;叮叮叮&rdo;的脆响,淡然道,&ldo;这么凶猛的蛇都能死在你手底下,看来你的命真是硬。&rdo;&ldo;云姐说笑了,若不是云姐庇护,我还真不会沦落到要蛇口逃生的境地。&rdo;&ldo;你沦落到这样的境地,能怪得了谁。你啊,不是早该死了吗。&rdo;浅浅的一句话,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猛然来了精神,扣住牢笼铁柱,满手心生寒,&ldo;你说什么。&rdo;云姐侧脸瞅他,略弯腰,&ldo;知道又能如何,你以为你能残喘到为你父亲报仇雪恨那天吗?阿霆,我们背后的那个组织远远大过你的想象,想要灭掉它,不从内而外是不可能的。&rdo;陈霆趁她俯身说话,算准角度,抽出袖中短刃,寒光乍现顷刻便架在云姐的脖子上,皮肤与刀口相触的地方,隐约有血水溢出。云姐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刺激得他鼻尖微痒,骨头缝里那种骇人的痛苦丝丝缕缕的又往外钻。厉声问,&ldo;你还知道什么。&rdo;云姐并不理会他,视作脖颈那柄匕首若无物。咬了腮帮子,强打起精神,&ldo;我知道过两日便是慈善晚会,现在全社团必然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相关事宜,你一定有办法让我走。&rdo;&ldo;你真以为你能走得掉?&rdo;云姐侧过头,即使整张脸都陷在黑暗里,唇角流淌出的笑容也暗暗发着红光,尖细如蛇类的獠牙。他突然觉得脑子昏沉,全身乏力,渐渐连刀子也握不住,&ldo;你……&rdo;云姐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ldo;你可真是单纯的可爱。&rdo;眼前一黑,彻底昏过去。他想过如果自己这么死了也好,可以见到爸爸和妈妈,应该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惜命运于他向来残酷,这点小事都不能如愿的……这个残破非常的身体,是被深入骨髓的毒瘾生生逼迫醒的。醒后的他全无自由,双手、脖子都被铁圈拴着,锁链另一条固定在墙上,能活动的范围不过寥寥半米。低吼撕扯的声音引来几个大汉,迎头就甩来一巴掌,渐渐觉得他嘶吼状态不对,其中一个带胡子的大汉吩咐,&ldo;去拿两包来。&rdo;顷刻有人递来两包□□,大汉捏着他的嘴直接灌了下去,呛了两口后,就陷身入一片翻天覆地的梦幻和欢愉,可谓醉生梦死。再醒来的时候,神志算是清醒了些,打量完自己被关押的地方心底更是冷了一层。墙壁上叮叮当当的挂的那些东西,混了黑帮这么多年他是知道的。社团对外宣称是海贸公司掌管大大小小的歌舞厅,甚至染指一些商业公司,明面暗地里都有正经和不正经的交易。那些肮脏的交易里,有像茶馆那样养着一群偷渡过来或者是穷人家买来的漂亮女孩子,也有像馆厅那样的地方,养着一些男生女相的少年,而这个布满牢笼和刑拘的地方,就是对人进行身体和精神上折磨,使人服从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