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安安静静的,两人几乎没有交流。
陈一天默默回到自己房间,听见奶奶喊于乔去喝药。
民间有个说法,中药不能多喝,每年累计喝中药不能超过三个月,不然会伤肾。
而且,正月里不能喝中药,三伏天、三九天都不能喝中药,容易上火,而且药效也补不进身体去。
可这些规矩,都只适用于想要调理身体的人。
对于乔而言,中药就是续命药,从六年级开学到初一结束,她喝了两年中药,中间几乎没有断过顿。
每天例行的两顿中药,于乔早就驾轻就熟。
在家里,奶奶负责热药。她把药袋放进热水里,静置十分钟左右,水就把药焐热了。
于乔用剪刀剪掉袋子一角,把药倒进碗里喝。
在学校里,于乔犯懒,有时候不用碗,直接对着袋子的剪口喝。
陈一天偶尔也会帮忙,所以这套程序,陈一天也熟悉。
陈一天听到于乔应答,走去奶奶房间拿剪刀,又走去厨房,接着,卫生间门响。
上周找五大夫开的药,一共七副,七天的剂量,今天早上应该是最后一袋,喝完就没有了。
从上周到现在,于乔的别扭劲儿一直没过去。上周她说的话,陈一天也没忘。
东北话说,中药“拿人”。
意思是中药喝得多了,身体会抵触,普通人喝到一定程度真的是一口也难以下咽。
于乔一个孩子,坚持喝了两年,已属不易。
在陈一天心里,已经默许了于乔的要求,这周没坚持带她去开药。
但他此刻留意了,听声音,于乔没有在厨房喝掉中药,她突然去了卫生间。
奶奶热的药,温度肯定刚刚好。
再不喝,药就凉了。
陈一天缓步走去厨房,奶奶正在背身整理台面,热药的大碗还在,水也在,药不在。
他又马上折回,透过窗子,往卫生间里看。
这种红砖楼都是80年前建的,以前住了三家,共用厨房和卫生间,所以格局设计不太宜居,卫生间开了个“田”字形的窗。
窗帘拉得不严,于乔穿戴整齐,正弯腰对着马桶。
陈一天霍地拉开卫生间的门,于乔手一抖,袋子里剩下不多的中药溅到马桶外面,也溅到于乔手上。
马桶里的水呈稀释的中药色。
两个人都愣在当场。
卫生间里有温热的中药味,混在洗化用品的香味里。
两人死死盯着马桶,像在默哀。
陈一天率先跨前一步,按下马桶的冲水扳手。
中药被清水冲散,打着旋儿,咕嘟几声,消失在马桶深处。
然后,陈一天抬眼看着于乔,眼里融了100%的难以置信,和100%的疾恶如仇。
难以置信,仿佛于乔是个潜逃十年之久的连环杀人犯。
疾恶如仇,仿佛该被马桶冲走的不是中药,而是毒。品。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卫生间。
非常有默契地,没有让奶奶感觉出任何异常。
回到陈一天房间,于乔轻轻掩上门,盯着自己脚尖,等陈一天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