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齐齐笑起来。
姜鹿尔只做听不懂。
两人又窃窃议论程砺看姜鹿尔的神态似乎有些奇怪。
大卫笑:&ldo;那位先生的神态奇不奇怪我没有看真切,不过咱们这位密斯特李看她的眼神和看我们的眼神不一样我是看真切了的。&rdo;
他用的词是&ldo;她&rdo;而不是&ldo;他&rdo;。
姜鹿尔心头大震。却不能解释。
李斯函闻言有几分恼,翻脸不再叫他们多看,吵吵嚷嚷推着两人走了,只单单叫姜鹿尔一会送两盏新熬好的肉骨茶过来。
他推着两人走出数步,回头看来,姜鹿尔仍站在原地,见他回头她立刻恭敬而紧张低下头去。那一瞬间,李斯函有种错觉,姜鹿尔完全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
但是,一个小小的契工,纵使生的好些,能写自己的名字已是少数,更何况是听懂他们的话?他不由自嘲。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似乎是有客人来了。
姜鹿尔轻轻摊开程砺方才塞给她的纸条,里面短短几行地址,字迹清逸有力,典型的行楷风骨,既不像草书肆意,又不如楷书过分端正,恰如其人。
她立刻收回纸条,在手心握了握,郑重放好。
午膳结束,轮到茶亭的各色茶点一刻不停忙碌起来,月娘不时取出帕子擦擦额头,浓郁的各色香味交织在一起,忙碌的丫鬟们正在为各位客人的口味分类备茶。
姜鹿尔先转达了一个伶俐的丫鬟为二少爷送茶的事,跟着她一同出门,然后转了方向,她自不会去宴会所在,只在拐角处等候,等了一炷香时间,这才看见一个田管家身旁的执事路过,姜鹿尔连忙上前。
她以后厨月娘需要碗碟为由辗转打听清楚,并没有任何人动过那些碗。
迟疑间便见小五匆匆从侧门跑来,见她顿时眼前一亮。
&ldo;你在这里,叫我好找‐‐&rdo;她一把拽住姜鹿尔,&ldo;快快跟我来。&rdo;
一直将她拽到宴厅旁处,她这才带了姜鹿尔小心翼翼从偏僻处另一小门进去,长道狭长,一直通到里面。
&ldo;小姐等下要和邱家那个野女儿比试,得要我们帮忙‐‐&rdo;小五压低了嗓音,一边说一边往外看,隔着半透明的纱门看外面,是会客厅的一处长台。
台上摆着一台钢琴,面向大众,黑白琴键清润分明。
&ldo;一会看我手势,我这样你就将指针放在唱片机上,这样你就取下。听懂了吗?&rdo;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动作布置麻利又流畅。
这处暗房应该是乐器房,里面整整有条放着钢琴、提琴、古筝琵琶等各种乐器。
&ldo;怎么好好的突然要比赛这个?&rdo;姜鹿尔有些不解,李雪音虽然生在李家,物质丰厚,但是平日爱好斗鹰走狗更甚琴棋书画,至于钢琴,她有幸听过李雪音弹过一次,且不说音阶和弦,她听完都怀疑她是不是知道这琴是多少个白健多少个黑键。
小五便叹气,还不是自家小姐那路见不平的性子。因邱铭恩那势利眼看出简家那位大少爷不待见简家小姐,这邱家义女便顺着简瑜的话往下说,简艾竟然不敢还嘴。
小姐听得气恼,一时不忿上前讥了她几句,顺便赏了简瑜几个大白眼。
简瑜这厮惺惺作态,只做绅士状不和小姐计较,这邱铭恩当时不说话,过了一会趁着她父亲带着两个洋佬贵客介绍她完毕,邱铭恩不疼不痒刚刚抓住时间说自己听闻小姐声乐上颇有造诣,想请教请教。
大约平时糊弄的太好,小姐那糊涂爹爹完全不知道自家女儿几斤几两,在两个洋朋友的期待下,加上简瑜在旁适时推波助澜,便要小姐当众拿出最拿手的曲子弹一个。
弹一个?别人弹琴得赏,她弹琴得要命啊。
小姐还没来得及找到推脱的词,就看见邱铭恩嘲弄的表情,她脑子一热便答应下来了。
小五和小兰平日配合颇好,偏偏这时候小兰没在眼前,小五只好出来寻个伶俐的自己人,幸好这时候碰见了姜鹿尔。
说着也没有多少时间,小五通上电,轻微的电流声响起来,她动作愈发轻缓,一边留意着外间。
高大的钢琴正对着前堂,将演奏者的动作遮住大半,小姐要做的不过是即兴表演,做出努力弹奏的样子就可以。
姜鹿尔大汗:这也可以?
不过,摸了摸贴身的脱身凭札,她立刻应下来,这一次忙,做好了的话,剩下的几个月时间沟通那便更简单了!
因为弹琴的缘故,李雪音换了一条长裙,向来笼住的长发也半扎放下来,长长的卷发垂在肩膀上,站在钢琴旁不说话,微微一笑,闺秀娴雅淋漓尽致。
而那位怂恿她父亲让她上台献艺的作俑者简瑜,却没有留下来欣赏,他自从看见那两个美国人进来,便识相预备离开。
简瑜命侍从取了遮阳黑伞向李倥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站在高大雕花的门楣下,看见李雪音正在钢琴前坐在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垂下头,折身离开。
汽车发动前,他听见了宴厅里面的琴声,简瑜抬手制止了司机的动作。
行云流水般的琴声倾泻而出,坐在后面车里的简温和简艾都意外转头看去,节奏急速而优美,毫无凝滞,仿佛将人带入某个幻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