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十三愚钝,以后这种和我有关的大事王爷也还是问我一声为好。”十三正色道,“虽然府中事务是侯爷你做主,但这毕竟关系我将来,我觉得我还是有资格说几句的。”刚刚坐在桌边,荣郡王和萧炎一来一往间,她同隐形人一般,明明讨论的是她的大事,她却被彻彻底底忽略了。
她虽然入赘萧府,却也不是个提线木偶,随人怎么拽就会怎么动弹。
“侯爷,若说为了你好,便轻而易举随意替你拿主意,你会愿意么?”十三问到。
萧炎被气得不行,现在时局险要,尤其是中枢部门,进去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尤其她初出茅庐,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时候难道父王会救她?真是不识好人心!
一种名叫委屈的悲愤感觉袭上心头,萧炎恨恨一甩袖子,“随便你,反正七天后我会回边关,你现在就把行礼整理好,到时候你不走也得走!”
这算是吵架了么?望着萧炎的背影十三出神。
她一直努力维持两人间的平静,自认比京中任何一个妻主做得都要体贴了,结果还是没忍住闹成了这样。
她和萧炎二人这些天来虽然相处融洽,可总似乎是少了些什么,如今连表面平静也维持不住么?原本她信誓旦旦可以在这段婚姻中游刃有余,但现在她不那么确定了。两人相处,无论是哪一方一味迁就,都是长远不了的,更何况——十三摸摸下巴自嘲到,毕竟读了这么多年书,读书人的臭脾气还是染了点。
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在京城的最后三天,十三索性丢开心思,一心一意在大街小巷穿行,淘买货物,边关艰苦,物资匮乏,吃喝不用她想,但自己用的还是得提前准备,还得多备一些书,不然时日漫漫不知道要怎么消磨。
书铺进了新货,十三从里面翻出一大摞书,都是从前没看过的,用绳子扎了提在手上。
她往回走,突然驻足,不知不觉,她竟然又经过了那栋小楼,一如既往的没生意。
她心中五味陈杂,提步正要转身,一个小孩子拉住她的衣袖,“大姐姐,那边有个哥哥找你。”小孩指指二楼。
十三心头一跳,猛然向楼上望去,窗口处隐隐绰绰竟真有个人,她不由自主走过去。
此时她不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正满怀恶意地盯着她看,后来不知惹出多少风波。
踩着老旧的木板上去,仍是原先的位置,许久未见的蒋牧白一人静坐在那里,神色晦暗不明,清瘦了许多,见到十三,他站起身。
十三的声音有些艰涩,“蒋——公子。”
“你知道了。”蒋牧白一怔忪,却没有很意外,“你是如何得知的。”
“宴会之前那天我去了清虚观,见到了你母亲的牌位。”十三低声解释道,“之前——之前我在小院看到你,一直把你当成了萧炎……很可笑,是不是?”她自嘲道。
原来竟是这样么,从头到尾,他们都扮演错了身份,蒋牧白一时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该怨十三招惹自己,还是怨自己自视甚高,以为能把握一切。
“与你无关,我一开始也瞒了自己的身份。”蒋牧白深深看她一眼。
“对了,你找我有何事?”十三避开他的视线,“我听说你病了,现在可还好?”
“我为什么病贞安不知道么?”蒋牧白微笑却似叹息,“我不愿见你和阿炎成婚,所以逃走了。”
“蒋公子说笑了。”十三微微挺直脊背,镇定道。
“贞安何必紧张呢。”蒋牧白站起身,手负在身后止步在栏杆边,向下俯视街上的往来人群,盯着他们有些出神,“我不是回来纠缠于你,而今名分已定,我不屑为之。”
十三羞愧,“我不是这个意思。”
“之前我的确有过想法,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坚决。”他停顿片刻,“贞安,若是我真的不愿意你和阿炎的婚事,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们分开,哪怕是现在。我曾经犹豫过,可是我下不了这个决心,我无法放弃一些东西,那——甚至比我性命更重要,我是为之而活的。”
“你想要站在这大盛朝的顶端,亲手打造一个太平盛世对么?”
“我不仅想要一个太平盛世,还要之后百年的太平盛世。”站在围栏边上,清风鼓动他的衣袍,仿佛也在替他助威,他目光灼灼,让人相信他所看的地方就有这么一个世界。
十三一直知道蒋牧白的志向是包裹了这天下,却没料到这志向比她以为的更大更广。
他会创造历史吧,十三想。
“所以贞安,我很早就已经放弃你了。”蒋牧白的声音平静的近乎残忍,却不知是说给谁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