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和山本早一步来到沙吉浩特,在这里已经有了根基,田下不想与他有更深的过节。所以,他看见面前这个中国人被打的血肉模糊时并没有责备他们违背自己的命令。
他看了一眼慕容良,慕容良马上把审讯笔录递给他。
慕容良说:“这个人一进来没动刑就招了,他叫吴宝,在红岭湾二号隧道干活,据他交代…是他挖开墙洞放人逃跑的……”他指着刑架上的塔斯哈,他不得不说实话,因为审讯本上都有记载。
从塔斯哈进来挨第一鞭子慕容良就在旁边看着,每一鞭子都使他心惊肉跳。他担心塔斯哈就这样被打死了,虽然他嫉妒塔斯哈和石榴的关系,但是如果塔斯哈就这样被打死在自己面前,不用说石榴饶不过他,就是舅舅家也再无法登门了。于是在塔斯哈昏过去后他让松本他们暂缓审讯,他对佐佐木说了打死这个犯人的种种利弊,佐佐木才示意手下停止用刑。
他本来有了放塔斯哈的计划,结果犯人集体逃跑不仅打乱了他的计划,还把塔斯哈推向绝路。尤其是那个尿裤子的软骨头,他的供词直接送塔斯哈上了断头台。
田下接过审讯笔录认真的看着,佐佐木则走到刑架前弯腰看了看塔斯哈,他想看看塔斯哈是不是已经死了。塔斯哈满脸血污,下巴上尚且有往下滴落的血滴,他厌恶的把手缩回来。
他向旁边伸了一下手,松本立马把鞭子递给他。他用鞭杆挑起塔斯哈的下巴认真的看了看,塔斯哈呼吸微弱的耷拉着脑袋紧闭双眼,头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下流血。
佐佐木抽回鞭杆递给松本,他眯眼撇嘴示威性的看着田下。
慕容良紧咬牙关看了墙角那摊烂肉一眼,他恨不得直接上去一刀结果了他。
如果塔斯哈被打死了,自己可真成了石榴口里的汉奸了。石榴并不清楚慕容家并不是汉人,而是真正的满人,但是“汉奸”这个词现在在满洲这个地方也流行起来了,只要老百姓见你和日本人走得近,不管是汉人或者满人,老百姓都会时髦的骂一声“汉奸”,完全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汉人。
慕容良望着远处那个软骨头,恨不得过去用脚跺死他,他才是货真价实的汉奸。
“弄醒他。”田下清楚佐佐木的意图,他想把这个人折磨死,然后给上级汇报。如果这个人是凶手,那么是他审讯出的结果;如果这个人不是凶手,那么打死这个人的责任自然落在刚刚接任的田下头上,因为他是这里的代署长。
如果把塔斯哈打死,无论哪一条都对田下不利。因为山口司令刚刚下令,鉴于关东军动辄杀死满洲人,已经引起满洲人的愤怒,所以,以后严禁随意打死人。佐佐木非常明白针对铁路基建署的这条新规,但是六十五个人被抓回来后,他还是不管不顾打死两个来这里采购药材的商人。田下知道佐佐木的真正目的是商人身上的三十块现大洋,既然人已经被打死,他说什么也晚了,但他可以预防再打死人。
没让佐佐木接替山本的位置,而是让刚刚踏进沙吉浩特大门的田下临时担任基建署署长一职本身就说明山口司令不想让佐佐木在当地一人独大,而是要让权利平衡。
松本舀了一盆凉水猛地浇在塔斯哈头上,塔斯哈打了个冷战慢慢睁开眼睛。
就一会儿的功夫,这个惩戒屋里又多了几个人,他们黑压压站在面前看着自己。无所谓,几个人和几十个人在面前都一样。见惯几十条狼的猎人何惧这么几条,只不过他们披着人皮而已。
塔斯哈努力抬起头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血液,粘稠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睛瞳仁,现在他的视线里全是红颜色的模糊影子,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屋子里的十几条腿。
田下接过审讯笔记看了看问塔斯哈:“你叫申云昊?”
塔斯哈点点头,奇怪,这个日本人声音怎么很熟悉?在哪里听到过这声音?
“你家住在福寿街?”
塔斯哈昏昏沉沉点点头。
慕容良听到他说“福寿街”时心里酸酸的,如果你不住在那条街上,就成不了石榴的邻居,石榴也就不会那么在意你。
他用手推推眼镜架子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前天中午你在哪里?呃…你被带来的那天中午。”他说着一口标准的中国话。
这声音如此熟悉,好像是田下伯伯的声音却又不太像,田下伯伯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这么沧桑。塔斯哈想抬起脸来看清楚一点,但是血水把眼皮糊住了,他的两条胳膊被绑在架子上不能擦拭眼睛,他只好又低垂下昏昏沉沉的脑袋。
“说!”佐佐木又抓起皮鞭猛的抽了虎子两鞭子,虎子的脖子上又是两条血印,鲜血从塔斯哈的耳朵旁流了下来。
“佐佐木队长,现在是我在审问还是你在审问?”田下忍无可忍问了一句。
看见佐佐木趾高气昂没有回答,田下并没有和他计较,他又问了塔斯哈一句:“这个很重要,你只要说清楚然后有人给你作证就不会再挨打,还可以回家。”
“家里。”能用最少的字表达清楚的,塔斯哈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除了家人,谁能证明?”佐佐木傲慢的瞪着眼睛看着塔斯哈问。
塔斯哈的双臂被一条绳子紧紧缠在十字架上,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被血染红的大大的十字。进来时上身穿的洁白的上衣此时只有肩膀和手腕处被绳子勒住的地方残留着几片血片,上身已经一丝不挂变成了血红的身躯。
前几天文学课刚刚读到圣经,里面就讲到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受尽酷刑,今天自己也体验了一把耶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