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尔还没来得及想怎么回答,这时一辆浑身锈迹的公共汽车载了几个人一摇一晃地开过来,正和他们相错时,司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车头突然来了个转向,眼看就要撞上。闻尔反应疾速,迅速打了方向,就在那一瞬堪堪和那公车擦过,整个车身剧烈一晃。
吕文维本来是时刻很警醒的人,但大概是难得在战地聊日常八卦,有些放松了,这时措手不及,被安全带狠狠勒住,弹回了座椅,她被颠得仿佛骤然失重,只觉一阵恶心。
她的手下意识紧紧握住了伸手可及的物体,等她从极大的不适里缓过来,发现那物体是有温度的。
闻尔已经把车停了下来,靠在一边。吕文维那股无意识的惊魂过去后,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胳膊,与此同时,闻尔伏下一点身来,看着她。
“没事吧。”
吕文维亲手感受到了一下闻尔扎实的肌肉,然后意识到自己刚刚紧急状况下的力度,忙松开了手,“呀,抓疼你没有?”
闻尔的目光追着她把手拿开的过程,然后解开了手腕处的袖扣,把袖子拉了起来。
拉到手肘之上不到十公分,吕文维已经看到了五个暗红色的手指印。
“不好意思。”吕文维马上说,“我刚才……没留意,实在太突然了。”
闻尔笑笑地说,“你这习惯可不太好,幸亏我手力还行,握紧了方向盘,不然要被你拽沟里去。”
吕文维朝窗外一看,不到一米外,正是一条浑浊的小河沟。
她皱起眉,不由自主地握了把拳,手心沁出了一层汗。
“对不起。”她赶紧回头又说了一遍,“真是太危险了,差点连累你。”
然后她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这男人脾气有点好。换作她前男友第一反应必定要捶着方向盘骂人了。”
闻尔没作声,看了她好一会,才说,“平时工作里常遇到各种危险吗?”
那是当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擦肩而过的流弹、时刻有可能发生的空袭、无法预期的爆炸,明面的,暗处的危险,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在哪和这些危险相遇。
但吕文维并不愿意过多的抱怨这些,只点点头,简简单单地回答,“是挺危险的。毕竟是战争国家。”
闻尔:“刚才要是你一个人,现在该怎么办?”
吕文维笑了下,“要是我一个人,一般情况下我不会这么不警惕。”
闻尔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吕文维抬起手,抚过自己在某人胳膊上留下的指印,仔细瞧了瞧,道,“你回去得找一点药油擦一擦,有点发青。我刚才大概是用了洪荒之力了,现在我手指都疼。”
她话音刚落,闻尔垂下的那只胳膊抬起,以手掌包裹住了吕文维刚刚抚过自己的那只手。
吕文维轻笑了下,没挣开,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
然后她听见闻尔低声说,“你可能觉得,‘我们公子哥’泡妞的套路很多。但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从来没有主动追过人。”
他的话音听上去软绵绵的,透着很大的随意性,分明就不是那种斩钉截铁摸着胸口发誓的口吻,可是吕文维直觉他是说真的。
这么多年,吕文维和无数采访对象打过交道,上到国家要员,下到流浪乞丐,对别人说话的真假判断能力不说百分之百,起码也有百分之八十。
她被闻尔的掌心覆盖的手背温热起来,一边看着闻尔的眼睛一边说,“开车吧,我赶时间。”
闻尔原本被她的眼神和主动抚过他胳膊的那只手弄得差点激发生理反应,结果温情脉脉地等来了一句“公事”,自己那挑高的期待就这么噎在了胸口上。
他暗自叹了口长气,松开了自己的手,重新发动了车。
他把差点进沟的吉普车带回了主道,平稳地开起来,过了好一会,吕文维轻声说,“为什么?”
闻尔稍稍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句突如其来的“为什么”是在问他“为什么没主动追过人”。
“很奇怪吗?”闻尔笑了一下,说,“你以为我们‘公子哥’都无所事事,整天就想着泡妞吗?”
他两次说“公子哥”,都刻意模仿吕文维那句话的口吻,惹得吕文维白了他一眼。
“当然,我得承认,确实有那么一部分是这样。”闻尔默默接收了这个白眼,笑说,“但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吕老师,拿我哥给你打个比方,光是维护政府和圈层的关系,就得耗多少时间,更别说要处理大小集团事务。他非但没有时间追人,光是打发主动贴上身的就已经用完了他为数不多的分在女人身上的时间。”
“所以,你也用了很多时间来打发女人?”吕文维很会抓重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