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显然是缺了一段,是听出来对方是闻尔才开始录的。
“闻尔?”章立秋的声音掩不住的惊讶,还带着一点困倦,像是被吵醒的。
“我找工作室的人要了你的电话。我知道现在很晚了,打扰你非常抱歉。”闻尔的声音相当急促,“可我给文维发了很多信息她没有回。只能来找你确认。你知道她是住在哪家酒店吗”
章立秋从来没听过闻尔以这种语速说话,顿了一下,而后说,“她就住在官方新闻中心,W酒店。怎么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录音里闻尔原本轻微的呼吸声骤然停了一下。然后,吕文维听到他用一种勉强镇定的口吻说,“我。。我刚刚看到W酒店遭到袭击的新闻。”
章立秋突然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你确定吗?”
闻尔:“我很确定。章记者,请你快和你们新闻社的负责人联系。我。。。”
他仿佛在思考些什么,而后声音逐步平稳,“我想想办法。”
录音戛然而止。
吕文维听完,有一种被人点了穴的感觉,她怔住了几秒,觉得心口有一点麻。这个只见过一次面,发过几次信息的男人,似乎对她真的有些上心。
她在酒店网络太差,也不上社交软件,不知道闻尔公开说了什么。而章立秋也没有告诉她闻尔要来的消息。此时距她上一次回复闻尔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半月。从她回复“你别为了我耽误工作”后,闻尔都没有再给她发信息。
吕文维心想,真是注孤生的命啊,他大概有别的追求对象了。有谁会对一个只见了一次,还常年在战地的人念念不忘呢。
虽然她自觉闻尔一点也不适合她,但到底还是避免不了一丝失落。
她其实都有点忘了闻尔的长相,出于对一段尚未进入暧昧期就夭折的情感小插曲的缅怀,她把那段录音保存了下来,然后点开了浏览器,想搜一张闻尔的照片存在手机里。
可惜,天不助她,她刚刚输入闻尔两个字,房间里传来熟悉的断电声。
司空见惯的停电又来了。本来就苟延残喘的网络彻底断了。
吕文维看着“该页无法显示”苦笑了下。好不容易有闲功夫想想感情的事儿,立即就遭到了打击。
看来老天不让她磨磨唧唧地缅怀,誓要给她把某种隐秘的失落情绪扼杀在了摇篮里。
时针指向表盘下方,接近下午六点。
闻尔在难民营的第一顿晚餐是难民署的工作人员特意为他准备的。一个只比核桃大一点的苹果,两块面包,一块真空包装的鸡胸肉。
闻尔把那两块面包吃了,鸡胸肉和苹果掂在手心里,走出了自己的宿舍。
Marcus吩咐过他,没有行程不要随意走动,因为即使安置点这里大部分是老弱病残,妇女孩童,但也不排除会有暴力事件的发生。在战争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男孩子,尤其是那些受到过伤害的,有暴力倾向的可能性非常大。安置点虽有安保,但人员配置并不够。
闻尔的宿舍离安置点大约有几百米,他一路走过去,遭到了一些目光的打量。多是在帐篷里待不住,走出来玩的孩子们。
闻尔手上攒着在这里非常罕见的新鲜水果和“荤腥”,原本想送给一个孩子吃,可走到营地时,看到好几个孩子沿途一直盯着他,顿时不知道该给谁。
小霍少能给朋友游艇派对上的模特们一人送一个包来打发她们的搭讪争夺战。但此时的闻尔手上仅有一个苹果,一块肉,并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分给那些满眼都是渴望的孩子。
这世上大部分问题都可以用钱解决,眼下这一种,属于极少数。
闻尔走了一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麦芒在背,他从前走红毯时,是无数闪光灯和充满爱慕的目光射在他身上,而现在,则是一种令人心理压力巨大的几乎把他钉在地上的目光。
语言虽然不通,但那目光里包含的复杂情绪闻尔却都接收到了--讨要,羡慕,甚至还有些许仇恨。
Marcus交待的一点也没错,当这里的人并不知道眼前的陌生男子是给他们带来了粮食和物资的那位时,这些目光才反映他们平时日常的心理状况。
病态,但不是他们的错。
闻尔掂着那颗苹果走在有些狭长的通道,一边走一边朝两旁看。错落的帐篷一间接着一间,像白色的小山丘,一眼看过去看不到头。
他缓步走着,忽而听到一个微弱的女声,是从他身后传来的。尽管听不懂,但他能听出一些节奏来,这声音仿佛是在哼一首童谣。
闻尔转过身,循声望去,一个极为瘦小的女孩子,七八岁的样子,还没到需要把美丽的头发都藏起来的年纪。她有些蜷缩地站着,身上的衣服仿若是一块大大的方巾随意裹了裹,皱皱的,有些脏。她的长头发卷曲地垂着,眼睛很大,鼻子秀气可爱,额头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圆形伤疤,还没好全,仍有一些血迹延展到眼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