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们真的处在海拔四千米高度?&rdo;刘易斯问道。
&ldo;据说是。&rdo;
他摇摇头:&ldo;我不相信。不然我准眩晕了。&rdo;
远处,那高原如同冰川一般高峻,树木郁郁葱葱。从前我总觉得这像奇迹一般令人难以置信,而今我亲眼目睹了,它们变得如同法国的牧场一样自然。确实,这危地马拉高原,连同它那沉睡的火山、湖泊、牧场和那迷信的农夫,与奥弗涅山区颇为相似。我对这一切渐渐开始感到倦怠,可两天后我又很高兴地下山前往海滨。多么美妙的下山旅行啊!拂晓时分,我们抖抖索索地行进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路边是空气清新的牧场。渐渐地,早落性植物不见了,出现了一片片灰蒙蒙的植物,似海浪般高低起伏,那叶子硬邦邦的,如同上了釉一般。高山牧场披挂着晶莹的白色露珠,山脚下出现了一个孤零零的安达卢西亚人村寨,村前村后长满了木槿属植物,盛开着叶子花。转了几道急弯之后,我们又穿过了几条并行的山道,最后置身于一片片香蕉种植场中。只见到处散落着一座座茅草小屋,一些印第安女人裸露着乳房在周围溜达。莫扎特南戈车站是一片集市,一些妇女坐在铁轨上,身边摆着裙子、小包和家禽。远处敲响了钟声,一些雇员开始又喊又叫,随着一阵古老的蒸气声和铁轨声,一列小火车出现了。
我们整整花了十小时才走完了与危地马拉相隔的一百二十公里路程。次日,一架飞机飞越了昏暗的山区和一条灯光闪烁的海岸线,用了五个小时把我们送到了墨西哥城。
&ldo;终于见到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城市!一座新鲜事不断涌现的城市!&rdo;刘易斯在出租车上说道,&ldo;我就喜欢城市!&rdo;他补充道。
&ldo;我也是。&rdo;
我们预定了旅馆,旅馆里已经有信件在等着我们。我在房间里坐在刘易斯身边读着来信。如今我已经可以思念巴黎的生活而不至于产生某种行窃的感觉;如今我与他分享着一切,哪怕那些将我们彼此分离的东西。罗贝尔好像心绪颇佳,他说纳迪娜虽然忧伤但却平静,波尔差不多也已痊愈。一切都很好。我对刘易斯微微一笑:
&ldo;谁给您写的信?&rdo;
&ldo;我的出版商。&rdo;
&ldo;他们说些什么?&rdo;
&ldo;他们想要我生活的详细经历。为了推出那本书,他们打算隆重宣传一番。&rdo;刘易斯声音阴郁。我用目光询问着他。
&ldo;这就是说您可以赚到大笔钱,是吗?&rdo;
&ldo;但愿如此!&rdo;刘易斯说。他把来信放进口袋:&ldo;我得马上给他们回信。&rdo;
&ldo;为什么要马上回?&rdo;我问道。&ldo;我们先去看看墨西哥城吧。&rdo;
刘易斯哈哈笑了起来:&ldo;一只那么小的脑袋!却有两只永远看不厌的眼睛!&rdo;
他在笑着,可他那声调中隐含的某种东西令我感到慌乱不安。&ldo;要是您讨厌出门,那我们就留下。&rdo;我说道。
&ldo;那您岂不太遗憾了!&rdo;刘易斯说。
我们沿着阿拉梅达大街走去。人行道上,一些妇女在编着巨大的花圈,还有一些女人在悠闲漫步;一家殡仪馆的门楣上欢快地闪烁着&ldo;阿尔卡扎尔&rdo;几个字;我们走过了一条宽阔的大街,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接着我们又进了几条杂乱不堪的小街小巷。初步看去,墨西哥城很惹我喜欢。可刘易斯忧心忡忡。我对此并不感到大惊小怪。有些事情往往一时冲动就突然决定,可面对一只要收拾的旅行箱或一封信,他常犹豫不决,一愣就是几个小时。吃晚饭的时候,我任他独自苦苦思索。一回到房间,他便坐了下来,面前铺着一张白纸。他微张着嘴巴,目光呆滞,酷似一条鱼。还不等他写出半个字来,我便昏昏入睡了。
&ldo;您的信写好了?&rdo;第二天早晨我问他。
&ldo;写好了。&rdo;
&ldo;您怎么那么讨厌写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