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帖士一职不比司务,手中没有实权,只是一个闲职,各省再没有用得着安明的地方,便不再给他送礼,安明整日坐立不安,朝思暮想着要寻回司务的职位,他再次向尚书付好巴结,甚至,巴结尚书的儿子和亲人,无奈尚书对他憎恶至深,一点不为所动,正在此时,皇上命和伸出任吏部侍郎,安明顿时看到了希望,安明见和伸一无军功,二无政绩,如此年轻便作了军机大臣,一定不是靠正途发迹的,既然如此,就容易亲近,借他实现自己的目标。
从此,和伸每次到户部,总能看到一个人对他执礼甚恭,有时在路中相遇,他还会行跪拜大礼,久而久之,和伸就与他相熟起来,安明常到和伸府上走动每次带去的礼物,总能切中和伸心思,令和伸大为满意,安明知道和伸准备扩建居宝,就将置买材料的事情一口应承下来,拿出了自己多年的积蓄,尽数花在和伸身上,使和伸省下了一大笔钱,和伸大喜,安明趁机向他诉说苦衷,希望和伸能帮他付回原职,和伸身他承诺等来年京察之时,一定向尚书保举他。
果然,京察来临之际,和伸向尚书保举安明做事勤勉,可为司务,尚书心知和伸是皇帝的宠臣,不敢开罪于他,安明顺利的官复原职,自此甘习依附和伸。哪知,安明刚刚升任司务之时,就传来了他父亲病故的消息,按清明礼制,官员父母逝世,称为丁忧要离官回家守丧三年,这三年之中,绝不许为官,安明好不容易才官复原职,一旦离官回乡,三年之中,风云变换,等他回朝之时,恐怕早已是物事人非的,他两年来的苦心经营必然荡然无存的,安明不忍心就此做罢,就把父亲去逝的消息隐瞒下来,密不报丧,但这种事情如何能瞒得住。
户部尚书得知安明把父亲丧亡的事匿而不报之后,就有心借此整掉和伸,他将此事密报于吏部侍郎永贵,因为满朝文武之中,惟有阿桂和永贵才有可能弹劾得了和伸,阿桂此时正征战在外,只有求助于永贵了,永贵初为浙江巡抚,即以清廉著称于世,原又屯田新疆,多次平定叛乱,近些年才回到朝中任职出任吏部尚书,值军机处,与阿桂齐名人称&rdo;二桂&ldo;乾隆曾多次褒奖他说:&rdo;天开朕(),让朕悉知永贵忠心。&ldo;永贵接到密报,细心查访几日,弄清确有此事,便写了奉折,向皇上奉明安明父死不报,大逆不道的事实,同时弹劾和伸说和伸在京察时竟然没有发现安明的行经,反而保举他任官,实是同他沅()一气,其罪难逃,如果,此本弹劾成功,必然会对和伸造成重创,即使不能将他从朝中彻底铲除,也只以阻断他的飞升之路了。
在此危急时刻,和伸从永贵的儿子那里得到了自己被弹劾的消息,大惊失色,立刻寻思对策,事到如今,只有舍弃安明,才能保障自己的前途和安全了,和伸连夜修好一本带在身上,第二天上朝面君,早朝之时,永贵将弹劾和伸的奏折承与皇上,并奏道:&rdo;现在有御史及户部司员属吏联名呈报,户部司务厅司务安明,本为降职司员,留为笔帖式,此人大逆不道,父死而匿不报,前次京察,户部待郎,军机大臣和伸竟然仍保举此人为官。&ldo;乾隆对这等事历来极为看重,当下勃然大怒,质问和伸是否属实。和伸忙将写就的奏折呈上,并说确有此事,他本来早已写好奏折,要向皇奏明此事,请求皇上给他的不察之罪,不料,永贵大人竟先他奏明了这件事。
永贵听完和伸的话大吃一惊,忙向皇上奏到:&rdo;和伸徇私舞弊昭然若揭,皇上万不能被他的巧计所迷惑。安明父死不报的事户部尽人皆知,和伸又岂能被蒙在鼓里,如若和伸心知此事仍保荐安明。实在是戕害人伦大义,岂是一个小小的不察之罪就能带过的。朝臣中此时也有多人相继站出附和永贵的的察词,向皇上申明这必是和伸徇私枉法的行为。和伸没想到朝中竟有这么多人与他为敌,心中颇为忐忑,只好听凭乾隆处置。乾隆说道,据朕看来,和伸应是受安明蒙蔽,如果是存心要徇私枉法,又岂能亲自奏本弹劾他,如果说他事先知道消息,加以遮掩,他的奏折又怎能与你们同时呈上,但是和伸在此事上自然难辞其咎,给他降二级的处分,留用查看,至于安明,则被处以凌迟处死全家籍没。
和伸虽然处到了处分,但是,乾隆对他的宠爱丝毫没有削减,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可是和伸心中却知道了朝中有这么多的人想要推倒自己。对这群人,表面上同往常一样,应敷衍,内心里却在处处提防,且尽力寻找机会置他们于死地。
和伸一生之中,类似的事情,经历了不知有多少,他的性情也在这尔虞我诈中大为改观变的乖戾、多疑、冷酷无情。
也许是和伸命运多舛的少年经历,使他早就洞悉了身处其中的社会的真面目,一个人如果想要在实际的人生中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不是退居到世界的某一个角落&ldo;独善其身&rdo;,就必须接受社会的游戏规则。这就好像对弈,只有按规则出招的人,才有可能赢得胜利,否则,只会被人踢出局。
这恰恰是中国传统的文人修养中缺少的一环。奉经典为皋涅的文人们,在受教育的时候大多生活在先贤们建构的乌托邦式的理想国度中,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可以把书中的理想付诸实践,可以&ldo;致君尧舜上&rdo;等到他们真正踏入仕途,冷酷的现实立刻会把他们的梦幻击的粉碎,所以,中国的文人们普遍的缺乏一种从政的弹性与韧性,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历史的回廊中总是被文人们的叹息充满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