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菡病好了以后,找了个机会将那天楚尧碰过的衣衫尽数捐到了教会,从此收拾好心情,一心一意地等着嫁给楚舜。楚舜也着手翻新房子,手上的事越来越多,踏足张府的机会又少了一些。俩人虽然甚少见面,但因为心意已通,倒也过得平静。
渐渐秋风又起,民国三十五年也过去了大半。
这期间,泊菡还是听到过几回楚尧的名字,虽然她极力想赶走这个名字,以及和这个名字相关的记忆,但她却无法阻止别人提到他。尤其是即将动身出国的毓信,现在把楚尧当成神祇一般的崇拜,楚尧的点滴消息,他都会得意洋洋地和大家分享。反而楚舜提到楚尧的次数寥寥。
泊菡现在才知道,上次遇见楚尧时,他腿上还带着伤,苏制火炮的弹片在他左腿上穿了个洞,一直在化脓流血。直至他到了南京后,才在中央医院治好伤口。泊菡心想难怪那时他身上一股血腥,而自己却没有看出他身上有伤。转念一想他那样不尊重自己,有伤也是活该,最好那个伤口一直都治不好,时不时地让他痛一痛才好。
毓信说:这次楚尧在秦皇岛,东北的四平连打了几场硬仗,打得都很漂亮,先是收复山海关,打通了****进入东北的通道。然后又参加了四平包围战,打了两个月,终于光复了四平,逼得有“林狐狸”之称的联军司令,退出了长春一线。楚尧有智有勇,不但被中央政府两次嘉奖,还升了官职,如今二十三岁不到,就已经是陆军的一位少校了。
张燿夫妇听了,自然暗中叹息泊蕊和楚尧没有缘分,但如今泊蕊和蹇伯英已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也不好做什么想法。张太太也对丈夫说,当初要不做主调换,那楚尧就一定是张家的女婿。张燿反过来安慰太太,当初如果不是调换了,她又哪里有楚舜这样满意的女婿呢?张太太想一想,终是楚舜更能让她接受,而且和泊菡也情投意合,便不再提楚尧的事了。
接着就到了霜降,西风萧瑟,霜寒露重。泊菡下了课,和苏玉花一起走出校门。她们是从初中就在一起的好友,俩人几乎无话不谈,俩人走在放学的人群里,说着悄悄话。泊菡一瞥眼,看见楚舜走在街对面,正望着她,俩人相视一笑。一会儿泊菡和玉花走到分手的路口,玉花拐弯先走了,泊菡也过了街,站在楚舜面前:“今天怎么在这儿见到你?”
楚舜牵起她的手:“刚刚从你学校门口路过,看见放学,心里想着是不是能看到你,刚起了这个念头,就看见你在望我,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泊菡望着他,光是笑,楚舜也好脾气地笑了,问道:“除了笑,你就没别的话了?!”泊菡点点头。楚舜一脸喜爱,说道:“看你手凉的,也不多穿一些。仔细又受寒生病。你回家吧,我也回家有事要做。”泊菡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不远处玉花正在回头张望,便丢开楚舜的手,各自回家去了。
第二天放学,玉花逮住泊菡,抱着她的胳膊,说道:“我昨天看到你和一个男子牵着手,这是怎么回事啊?”泊菡脸一红,说道:“你瞎说!”玉花头一歪,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男子名字叫做楚舜,在黄河路开了一家电器行。”泊菡吓一跳,问道:“你怎么知道?”玉花洋洋得意起来:“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认识他也有十几年了!”泊菡想了一想,玉花家住在仁义弄一带,与楚舜家相隔不远,做为邻居,认识也是正常。玉花拉了一把泊菡,小心地提醒她:“你和他交往,要小心啊,我听说他明年就要结婚了!”泊菡抿嘴而笑,回答道:“我当然知道,他明年就要结婚的事。”玉花的眼睛在泊菡身上溜了两圈,才恍然大悟一般:“原来他的新娘子就是你啊!哼!张泊菡,你不够义气!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泊菡赶快哄她:“现在不是让你知道了吗?你可是我们学校里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呢!”玉花依然生气的样子:“这不行,今天啊,罚你陪我走回家才算完!”泊菡笑着说:“好好好,都依你,好吗?!”玉花的脸又变成得意洋洋的样子啦。
玉花一路走,一路说:“楚舜,还有他的哥哥楚尧,都是我们那一片最拔尖的年轻人。不但生得漂亮,还很有才干。哥哥现在已经做到了少校,弟弟自己当了老板,好多人家都羡慕得要死,这两年,上门说媒的真是踏破了门槛!”
“这两个兄弟,外貌虽然相似,可性格不同。哥哥是成天一副冷脸,弟弟是成天一副笑脸。他们俩要走在一起,你会觉得自己左半边像浇了一桶冰水,冷得发抖;右半边像照着个太阳,热得要死!”泊菡听到玉花的形容,想起楚尧兄弟的神态,的确如此,不禁噗的一声笑出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玉花不停地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交往的那些事,还一本正经地对泊菡说:“你嫁到楚家后一定要当心,楚舜的姆妈性子特别硬,对孩子的管教也很严,小心和她难相处哦!”正说着,经过一户人家,黑漆的木门闭着。玉花神秘地对泊菡说:“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以后的家啊!”又拉着泊菡,说道:“他们搞了几个月的装修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说完,还拿眼睛隔着门缝向里面窥着。泊菡红着脸,拽住玉花,向前走了几步,似真似假地骂道:“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疯了?!”玉华嘻嘻而笑,不以为意,两人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泊菡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一位妖娆的女子,并肩而走。虽然只是背影,但也能看出他们很是熟悉。一时心里大恸,全身顿时失去了行走的力气。玉花也呆住了,低低地问泊菡:“哪不是楚舜吗?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啊!”泊菡看着楚舜一身黑夹袍,白色袖边;那女人紫红色薄呢格子旗袍,烫着头。背影袅袅,和楚舜好似一对天生的璧人,不禁泪花翻涌。玉花手足无措地等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自己的好朋友。
泊菡对玉花说:“我不舒服,就先回家去了。”玉花担心地问:“要我送你吗?”泊菡默默地摇头,玉花只好分手背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