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一鸣二三十年前混黑道的时候,他们俩就认识了。那时候胡碟还不是蝴蝶,她像一只稚嫩可爱的蚕,初入舞厅,面对眼前的未知世界,十足的青涩。
又过了十年,胡碟真成了蝴蝶,她是那一带最美的舞女,翩跹欲飞,褪掉厚重的茧,浑身五光十色。
萧一鸣也不年轻了,尽管当年他还是个愣头青,混黑道难免有不如意,总跑过来找胡碟诉苦。
直到有一天,彼此都沉重得无法向对方吐露一个字。
他们最终还是在一块儿了,只是没有结婚。经历了太多,这种虚无的形式反而成了桎梏。
饭桌上大家都很沉默,胡碟给香山夹了几筷子拿手菜,然后笑道:
&ldo;怎么想起来养狗,你们俩商量过了?&rdo;
沈斌抢过话头答道:
&ldo;他就是喜欢,说是逗着找乐子。我让他上正规狗舍挑一只漂亮的,他还不要。&rdo;
胡碟看一眼地上啃骨头的天天,又问:
&ldo;是公的还是母的要是生小狗,也给我们一只,看你那狗就知道这品种好,不爱说话而且特别乖。&rdo;
&ldo;嫂子,它生不了孩子,就是一只剃了毛难伺候爱撒娇的小公狗。&rdo;
沈斌尴尬地笑:
&ldo;香山,你真幽默,以前我怎么没发现。&rdo;
一顿饭吃完,香山也把自己的近况大概讲了,只是保留翔宇集团邀他合作和祖屋拆迁两件事,他觉得它们压得他太闷,所以不大愿意提起。
萧一鸣夫妇在大门口与他们话别,沈斌理所当然提出送香山回家,他把天天塞上了车。
香山回头看他们一眼,挥手道别,最后也上了车。
&ldo;顾先生,这是我昨天拍到的,还附带了他出狱后的一些资料,您请过目。&rdo;
&ldo;重大事故过失,如果我没记错,原判应该是10年?&rdo;顾汐屈起四指,重重叩击桌面。
&ldo;您说的一点不错,李香山本来被判了10年重刑,不过在监狱里表现良好,两次减刑,提前4年就出来了。&rdo;负责跟踪调查的男人给出了很详尽的解释。
&ldo;他母亲一直住在郊区的疗养院据我所知那地方费用不低。&rdo;顾汐习惯性地皱了皱眉,抿一口手上的咖啡。
&ldo;是的,他外公家世好,年轻时候也够阔绰,喜欢收藏文物。文革那时候被七七八八糟蹋的差不多了,不过多少藏了点东西。李香山进了号子,家里一清二白,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只能动这几件东西,托人低价卖了,才能让他母亲活得舒心。&rdo;
&ldo;说说他后来的情况。&rdo;
&ldo;出狱后他到处找工作,最后在城郊一座小厂子里安定下来,一直干到现在。在狱中大概跟萧一鸣关系很好,所以出来之后这个人对他非常照顾。最近他家里的房子可能要拆迁,我调查了才知道,那块地原来早被贵公司买下了。&rdo;
顾汐玩味地笑,忽然又神情阴翳地问:
&ldo;这个男人呢,他又是谁?&rdo;
&ldo;他叫沈斌,是萧一鸣介绍给李香山做对象处的。&rdo;
11、搬家
香山把房子收拾好,东西很快搬到了工厂的宿舍里。临走前借来相机,把房子整个里里外外,很多细节都一一拍下来,这地方他住了三十多年,现在突然离开,有股说不出的酸涩滋味。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正式测量,接着推土机会在瞬间把房子弄得支离破碎。他留下来,也熬不了多久的。
赶了个大早,他坐城际公交去疗养院看望母亲。下车之后要走很久的山路,昨夜下了雨,处处泥泞,到达的时候已近中午,他鞋面上沾满了泥水。
母亲的精神状态不错,拉着香山说了许多话。
自从家里出了那些事,母亲就片刻清醒,片刻混沌。后来香山入狱,真是压在她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人一下就崩溃了,从前的许多事也不记得。
&ldo;妈,咱家的老房子要拆了,我拍了点照片作纪念。&rdo;香山把洗好的相片拿出来,一张张翻给母亲看。
&ldo;等新房盖好了,就把您接过去。对了,我还养了狗,特别爱跟人玩儿,但是今天不能带过来。&rdo;
母亲还像他小时候一样摸他的头,然后又摇摇头,意思是不急。自从生病后,她不大能说话,说起来特别费劲。
她最后起身回房间,拿出了一副针织羊绒手套,给香山戴了试大小。
&ldo;妈,这还是夏天,手套用不着。&rdo;
&ldo;提前准备着,你去年好多伤。&rdo;摸了摸儿子的手,母亲在上面比划着。因为李香山常常在户外作业,双手不得闲,从手指到手背,每年冬天都是满满的冻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