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里烟尘四起,外城是流民四下逃窜,此起彼伏的求救哭嚎声。
唐玉树焦急地望着这般炼狱,而后他在其间看到了林瑯。
林瑯身着着初见时干净的素衣白裳,外面套着绛红色金丝褂子;那颗桀骜地立于发冠前的红缨绒簪随着他飘摇的脚步一起飘摇。这一幕画面像是交错了两个本不该交错的时空——遗世而独立的蹁跹少年,和脓血横流的战火——这画面让唐玉树看得揪心。
唐玉树隐隐觉察得到这是梦。
是梦,所以跳下去也不会死。
于是迅速地攀上城墙去,打算从这里跃下,救回即将被洪流般汹涌的敌人吞没的那个少年。
准备纵身的那一刹那他却被人牵住了衣角。
唐玉树回过头,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李犷,他的手攥紧了唐玉树的背夹,幽幽地望着唐玉树:“跳下去会死。”
“不——这是梦,我不会死。”
李犷总能在不合时宜的场合里,在脸上挑出笑意来,虽然是嘲讽与蔑视的情绪。他说:“呵——既然知道这是梦,你为什么还要为他拼命?”
“……”一时语塞因为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但内心的焦急还是无法因此而消解,只转头张望了一遍外城里茫然走动的少年身影,再回了头来向牵绊住自己的力道来源处喊:“你放开我——”
李犷又蹙了眉,眼神里的轻蔑四散而去,换成一种悲戚,他说:“玉树,你就那么恨我吗?”
唐玉树不说话。
李犷那双眼里,明明映着燎原的炙热狼烟却又显得格外清冷凄凉:“墙外是尽染瘟疫的流民,墙内是残存的军力,我是将军,这个决定你要我怎么做?——因为我把他挡在外面,你恨了我这么久——你可曾有过一瞬间,对我的处境有过怜悯?”
再一次听到李犷说出这句话,唐玉树还是不懂得要如何回应他,只抽开了李犷的手,义无反顾地向城墙下跃去。
像是失足跌落入澡泽泥潭的仙鹤——素衣白裳的翩跹少年已然被浸染着血污的敌军死士淹没了,被人绑着手脚挣扎不脱,被人推倒在地,被人拳脚相加。
唐玉树用哑然的声音怒嚎着狂奔而去,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
可又一个瞬间,自己就抵达了林瑯的身边。
用一柄钢枪打退林瑯周围的兵马,以肉身替他撑开一个安全的区域。
再待应对的罅隙间低头看向林瑯时,又似乎看到他眼神里怒气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