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讲述的故事,便发生于顺德十六年秋。
是年九月初八,傍晚的陈滩财神府前,人们像往常一样摆着摊做着生意。却见得一个衣衫破落面貌俊朗的青年,背着行囊骑着一匹大黑马,打远徐徐而来。
陈滩不算大,经年累月的家长里短也无非皆是这家娶妻了那家有狗了,可供消磨精唾的谈资少得可怜。
于是唐突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这个男子,迅速将财神府前的熙攘声息湮灭得不知所踪,空留一片屏息凝望的眼神,观察着来者——
只见那浓眉大眼一身风尘的青年由远及近,终究停在了市集上。
翻身下马,驻足张望片刻后,从破烂的袖口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就近向身旁卖烧鱼的胖姑,操着陌生乡音问道:“嬢嬢,跟您打听哈,晓不晓得这儿……咋走嘛?”
年方二十的胖姑不懂“嬢嬢”是何地口音里的何种称呼,只晓得这个身长八尺,襟怀裎赤的同龄青年与自己搭话,便红了一张脸殷勤地凑上前去接过青年手中的地图仔细看着。
片刻后娇羞地抬起头:“小官人,你找这儿做什么?”
青年:“我家。”
“……诶?”胖姑又低头确认了一遍地图:“你家?”
青年:“我家。”
“你家?”
青年:“是咧,我家。”
胖姑打量了片刻青年,回头望着财神府:“就是这里……”
“谢谢噻!”青年抬头端详了片刻宅子,牵着马走上前去,磕了磕灌满沙土的锁孔,从腰间摸出钥匙,转了一圈。
这座尘封十余年的宅门就在一阵扬尘中,被推开了。
☆、第一回
第一回傲公子怒辞金陵城呆武士远赴江南乡
——“林瑯你是不是又在玩儿鸟!”
林员外气急败坏地绕过柳木雕花屏风,站停脚步在书桌前:“你手放桌子下面干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又在玩鸟!”
“我没有!”林瑯矢口否认,双手从书桌下伸出,举过头顶企图自证清白,却见一只锦毛鹦鹉扑啦啦地从袖口中飞出,落在桌旁的兽纹鸟杆上,将银铃踩得叮噹作响。
遭遇玩宠出卖的林瑯脸上一阵尴尬。
“顺儿——顺儿呢!”林员外将手中扇子重重敲在桌案上,髭髯因怒而动,便是要寻林瑯的陪读小厮问罪:“让你好好盯着少爷读书,你干什么去了?”
在里屋酣然大睡的顺儿被惊醒,立刻斜抬着两只手臂,用小碎步跑出来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尖锐地哭道:“老——爷!都是顺儿的错,顺儿没能好好看着少爷读书!悔啊恨啊,还望老爷重罚顺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