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赶得甚急,这一带地势不平,车厢内颠簸的剧烈,季淑的身子腾空,几番似要跌飞出去,凤卿死死地握着她手腕,后来便抱着她腰。风更急,吹得她原本好端端地发髻散乱,伴着烈烈衣襟,纠缠舞动,如黑色缎子,在眼前闪烁。身后那人也自看得分明,马上弓着身子,喝道:&ldo;驾!&rdo;狠狠地一鞭打在胯-下名驹身上,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季淑,黑的无边无际,寒的冷意森森,满脸却是铺天盖地的势在必得。凤卿见他一刻刻靠近来,把心一横,将季淑拥入怀中,极快道:&ldo;淑儿,我下去拦他一拦,你记得好好地留在此处,好么?&rdo;季淑一双眸子急得发红,泪将落未落,想问什么,却又说不出,只好忍着点头。凤卿将她抱回车厢内,道:&ldo;在此,休要出去!听我的!&rdo;这是他们此生纠葛相识,他首次以命令口吻待她。季淑竟答应,见凤卿撇了她,转身要纵身出马车,才急急地道:&ldo;要留神!多加小心!&rdo;凤卿听她一句,回头看她一眼,道:&ldo;放心!&rdo;凤卿到了马车边上,对那马夫说道:&ldo;好生将她送过去!&rdo;马夫答应,又道:&ldo;王爷,你要下去么?让卑下把车放慢。&rdo;凤卿厉声:&ldo;不用!&rdo;马夫道:&ldo;可……&rdo;这样快的速度,旁边又是山石嶙峋,山路崎岖,石头坚硬,这样跌下去,不死也伤……可是马夫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见那温柔宽和的王爷,纵身一跃!白衣飘动,他已经落在地上。马夫的眼前一道白光,竟有些头晕。但这转瞬之间,马车已经将凤卿瞥在后面,也不知那风华绝代的明王,究竟是生是死。马夫义无反顾,只能向前。凤卿跌在地上。仗着昔日演武生的身手,以及那股豁出一切的意气,他纵身而下,落地之时,就地滚了一滚,卸去冲力,饶是如此,隐隐地似听到腿上某处&ldo;咔嚓&rdo;一声,极快极淡,飞速消失风中。凤卿来不及检视伤到何处,也来不及检视几处受伤,撑着身子,自地上爬起来,兀自有些摇摇晃晃。转身,眼看着身后楚昭策马赶了上来,凤卿深吸口气,迈步上前,迎上那似疯了一般的骏马,以及马上之人。楚昭望着身前不远,那人脸颊带血,身上沾草,白衣狼狈,可是一双明眸却依旧坚定,定定地望着自己。一股火从心头升起。楚昭不明白,这是为何?为何偷走了自己的人,竟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纵然是大哥,一辈子的骨血兄弟,又怎能如此待他?!有那么一瞬间,心头杀意滚滚,他从来不是善类,逆我者亡,只是输在一个情字之上,才对季淑百般温柔,对凤卿敬爱有加,但……为什么,他最为敬爱的两人,竟双双地背叛他?!那一瞬间,双眸带火,带冰,带泪。真想纵马而上,将他踏在马蹄之下,才散去心头那满满地愤懑。马急急向前,丝毫都不曾放慢速度,主人未曾给令,它是曾随出生入死的良驹,千军万马前也是等闲,何况只是一个人拦在跟前?马蹄声烈烈地,像是能将人魂灵劈成碎片的惊雷逼近,凤卿眼睁睁地看着,看楚昭并未放慢速度,他好看的眼中透出一丝淡淡的悲伤,同疲惫交加,而后,他不曾退却,反而更上前一步,张开双臂,舍身取义般,再度一拦。‐‐今生算是对你不起,三弟!‐‐纵然你真的绝情,我也无怨。‐‐或许如此一死,才是归宿,亦不必再为情为命,反复煎熬,不得解脱。于是,凤卿的心反是宁静的。就在烈马将要踏碎凤卿身子的瞬间,远远地某处似传来一声惊呼,听在凤卿耳中,并不真切,可他却知道,那是谁……她看到了么?凤卿模模糊糊地想,若是此生为她而死,那所有的欠下的,负过的,都会就此尘埃落定罢……于是心更安稳了。‐‐淑儿,愿你此生安乐,一切如愿。灭顶预感之前,凤卿心中,竟是如此的想法。一直到耳畔一声炸雷般的吼声,一道飓风从身畔旋过般地,强悍的力道逼得凤卿身子摇晃,如风中柳枝,摇摇摆摆,他站定双腿,才不曾跌在地上,而与此同时,楚昭用力一提马缰,那跟随多年的良驹,知道主人的心,于是亦长嘶一声,双蹄奋力一搏,身形腾空而起!一人一马,自凤卿的身上跃了过去,好像蛟龙横过,那一股带起的巨大力道,将凤卿头发衣袂吹得凌乱,他紧闭双眸,绝美的脸上带着决然,始终不肯退半步让开半步,先前的伤加上必死的信念,让凤卿只觉得如生如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