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撑住呀!凤卿道:&ldo;你说的极是,只是不知为何,虽说过去的时日艰难,不堪回首,但对我来说,却……就说起我回到北疆这些日子,心中所想最多者,竟是过去之日……罢了,罢了。&rdo;说到这里,便将头转开去,他回到北疆,日思夜想东明……又哪里是想哪里不堪的岁月,不过是在想那人罢了,那个他曾经负过骗过,捉摸不透之人,可如今那人明明就在眼前,却又有种物是人非之感,又有何用。季淑默然,道:&ldo;你相送我一段,就回去吧,若是不放心,就派个人跟着便是。&rdo;凤卿道:&ldo;无妨,这正是半夜,我平明再回来也无妨,你、就让我多送一送也好。&rdo;季淑叹了声,默默地低下头去,两人都不再言语,只有车内一点琉璃灯,闪闪烁烁地,季淑不抬眼时候,凤卿便看着她,一眼不眨地,若是她微微一动,他却又极快地移开目光,就当从未看过她、只是在留心别处一般。同一车内,两人的心思却又有不同,对季淑来说,恨不得一步就离开北疆,但对凤卿来说,却宁肯这条路永无止尽,就这么安稳地,平淡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纵然马蹄声得得,纵然车轱辘絮烦,纵然车内的琉璃灯盏昏昏暗暗,但是毕竟,那人在身畔。从未曾这么铭心刻骨地想过一个人,偏偏,她就算在他身边,他都是唾手也不可得。或者说,曾经他有个大好机会就在面前,可……生生地错过了。再说什么?这两日季淑处心积虑地,精神倦怠,起先等待时辰,振作精神不敢懈怠,上了马车之后,还撑着,平稳行了小半个时辰,心底的杂乱思想却沉寂下去,终于倦怠,便微微地合了双眸。又因见凤卿安静,她便放下心事,姑且小憩片刻,谁知一闭眼睛,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身子歪在车厢上,也忘了车子颠簸难过,一连几日的辛劳尽数按下,双眸闭着,睫毛一动不动地,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抹极淡的半晕。凤卿借机在旁边相看。这咫尺方寸,却是他的欢喜乾坤,或者说,是他的煎熬地狱。或许不曾有过,倒也罢了,但他们之间,曾何等紧密,不可分割,如今想来,不过一梦,身边人,陡然到了天边,就算物换星移,他身份变化,可他们之间的丘壑,却不曾缩减,反而壮大,竟成天堑。凤卿的手探出,在季淑的肩头上,欲落不落,愁杀人。他凝眸看她,熟悉的眉,眼,口,鼻,身……那柔夷,纤腰,蜷缩着的双腿,她身上寸寸,他无有不晓,这份煎熬似火上炙烤,他能听到心焦脆裂之声,极痛。只等什么时候会受不住,爆裂开来。那手指尖,柔软的指腹,在她的肩头上一碰,又急急地缩回来。不可逾越。自上回将她拥住,被楚昭当场相见,他只想把自己这心放入冰窟里头,万年不化。兄弟!是兄弟!然七情六欲,何其可怖。他自道放下,却终究放不下。那念头野草般地,在心上蓬勃地长。当她秘密叫人约见之时,他明知不对,却仍义无反顾,当得知她要离开楚昭之时,他大惊失色,心中却隐隐地有一抹快意。原来她是不爱楚昭的……这想法有些自私,可是他仍觉得有些快活,虽然对不起楚昭。他答应了要相助她离开,最大的原因自是成全她的心意,可是另一方面……说不清道不明,情之一字,谁能划分的一六清楚?就算是圣人天神,太上忘情,也不能够。他在北疆这张强大温柔复杂的网之中,这是最想凭着心意拼一拼的一件事。趁她熟睡,凤卿的手指虚虚地自季淑的额头,作势滑过鼻梁,嘴唇,下巴,一路往下,他熟悉又熟悉,陌生更陌生的地方,他愿意一拥入怀,永远不放却永是妄想的地方……不敢碰,只是虚晃而过,却又不舍,于是就极慢地。他喃喃地唤:&ldo;淑儿,你说这竟是为何?为何我们不再似是从前,是我错,是我错,我认,若是让我跪地相求你能谅我,我也甘愿,可……为何我竟觉得你不会再回头看我一看?&rdo;万千思想,都是悲凉,泪忽然涌出,被马车一晃,扑簌簌地,像是落了一天雨。最难受莫过于,此处柔情万种,热心系她身,那边已经是人去茶也凉,不肯回头。季淑醒来之时,见凤卿坐在对面,身子靠在马车壁上,似是熟睡。不知为何,或许是错觉,只觉得他的样子有些憔悴,先头那样秀气的下巴,如今尖尖地起来,像是剪纸画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