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轻浅的脚步声一直跟着,顾东元心里的无奈与烦躁就一直缠绕着,脚步不自觉的走到了顾家的宴宾楼外,前世出错的地方就是这里。她陡然转过身来:“怎么?关二小姐想陪顾某进去坐坐吗?”
一路上只顾跟随着,前面的人突然驻足不前,略显平淡的语气传过来出来,尽管只有简单的两句话,但听在关辛儿的耳朵里,却明显感觉出了主人隐忍的不耐。
“你误会了,我只是顺路。”故作镇定的声音随着加速的脚步声融化,完全暴露了主人的慌乱与无措。
顾东元好笑的看着仓皇而逃的人,心里的烦闷突然就散了,若是有幸能得一心人,她希望是简单的,无论是一个人的心思,还是两个人的关系都简单点。
宴宾楼内,大掌柜不卑不亢的站在一侧,顾东元看着从前对自己还算热络,如今却公事公办的老人,心里无奈的生出一丝疲倦,她知道致使这种情况的原因,可是错的不止自己。
良禽择木而栖,大掌柜的选择固然情有可原,但是见少东家做错事却听之任之,甚至倒戈相向,这样的人当真值得再把酒楼托付给他吗?
是夜,顾府书房,顾省无奈的揉了揉眉,他了解大掌柜的为人,不仅精明,对酒楼也是尽心尽力,这种人秉承着在其位谋其政的做事原则,做雇工是可以的,但若论忠心与合作确实是万万不行的。
他并不可惜失去这样的雇工,也欣喜于女儿要亲自打理酒楼了,可是贸然就把勤勤恳恳的老伙计给辞了,不免会惹来一些老伙计的不满,罢了,且让年轻人去折腾吧!
“这些个叔叔伯伯若是没什么过错,你二话不说就把人辞了,可知道那些追随顾家多年的人会怎么想?经营一道,并非简单的盈利就万事大吉了,最重要的是人和,和气才能生财。今日之事暂且不论,日后做事切忌三思而后行。”
顾东元抬起头,嘴角执拗的想辩解几句,可看到父亲这番语重心长、用心良苦的样子,她慢慢地垂下了头:“爹爹说的对,女儿以后不会了。”
顾省欣慰的点了点头,成熟的麦穗才懂得弯腰低头,少年人可以要有棱有角,不屑圆滑,不拘泥于是故,但也要学会能屈能伸,孩子长大了,他才能放心。
“有些事你没有经历过,所以难免会做的不够周全,平日里让几位老掌柜多照拂点,你也要虚心求教,为父能陪你的日子不多了,只希望我儿能平平安安,我与你娘也就放心了。”
“爹爹”,脱口而出的哽咽,带着潮水侵入眼眶,顾东元偏过头去,不敢再看父亲一眼,她咬了咬嘴唇,默默的转身走了出去,生怕视线里看到熟悉的面容,那一直隐忍的泪水会决堤。
“女儿呀,爹爹对不起你,可我们怨不得世道不公……”,感觉到眼角的湿润,顾省轻笑一声,如果孩子娘看到东元长这么大了,还这么懂事,应该也会开心吧。
如是说之前还不知道重走一遭的意义,那么此刻顾东元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她放下手中的还剩一半的酒壶,摸了摸胸前,除了亲人之外似乎还有陌生的情愫。
“关辛儿?若知道我本是个女子,你会怎么办呢?”因为没有得到过才无所谓失去,所以自从懂得了自己身份的重要,顾东元就从来没有对所谓爱人有过奢望,只是…只是偶尔想有人陪,所以前一世她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算计了。
秋风肃肃,落叶零零散散,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步伐丝毫不受影响,四时的风光各有不同,人们已经习惯。可是宴宾楼里却气氛紧张,新来的大掌柜是少东家。顿时,谁都不敢大声喘气,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赶回了家。
顾东元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她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担心,有句话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首先废除了天字号房间的特例,今后对所有宾客一视同仁,包括她本人,所有的流程不变,每个人都各司其职,除了每天对点账目的大掌柜变成了少东家,一切都没有变动。
短短几日,顾东元就感觉出了从商的不易,正所谓不吃黄连不知其苦,各行各业均是如此,从来都没有轻而易举的成功。
一连拒了关曲儿的几次邀约,顾东元耐着性子,每天都待在宴宾楼里,亲力亲为尽到自己的职责,时间久了,竟也生出几分自在来,生活每天都是简单的重复,她也不觉得无趣。
至少父亲和顾伯的笑容越来越多了,除了心口那偶尔不该有的悸动,一切如常。
如今她不再与关曲儿见面,那个总跟在身后的人也就不出现了,顾东元坐在大厅的柜台前,拿起账本时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是自己会错了意,倒是白白做了几场年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