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毫无头绪在瞿家收泔水的人住在城北,平日里收完泔水要走两个时辰的路才能回家。曹奎的人把他带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回走了两趟这个路程,累得腿都要打摆子了。“小人胡元拜见大人。”沈君尧挥手让人把柳默带下去,然后目光才缓缓落到胡元身上。矮小敦实的汉子,身上还带着掩盖不住的泔水酸馊味,面相温和老实。曹奎站在沈君尧身旁低声汇报,“胡元的人际关系也查了一下,此人是个没有亲人的穷户,除了收泔水外跟瞿家没有任何交集。收泔水的车也一并拉过来了,就停在镇府司门外,那味道着实大了点,不好往里带……”沈君尧安静听着,也没急着让胡元起来,目光扫过他的手和衣衫。粗糙的手,发黄的鞋底,卷边打了补丁的衣衫,确实是个穷户。“四日前的夜里,你去瞿家收泔水,中途可有人作陪?”听见沈君尧的问题,胡元有些不知所措,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回话。“瞿家那一条街的泔水都是我收的,我向来是一个人干活,但停车后守后门那门房是跟着我的。瞿家除了一个厨房,主屋那边还有一个小灶的泔水也得收,他们哪能让我一个人在宅子里胡乱走,都有人跟着的。”“你在收泔水中途可有遇见什么人或事?”胡元想了想突然道,“我刚收完厨房的泔水和门房往主屋去,路上看见不少人往灵堂去了,有火光。后面听说是里头的纸人烧了,怪渗人的。”沈君尧问话期间,姜甯已经去外头查看泔水车了。一辆大板车足足有两人平躺的宽度,上面整整齐齐放了三个大桶。然而这三个桶都只有半人高,远远达不到藏匿纸人的高度。而且这三个泔水桶外面都沾着一层洗不掉的油腻污渍,里面接触泔水的地方就更不用提了,纸人放进去不可能还保持着干净无损的。胡元虽然有合适的出现时机,却没有合适的转移工具。折腾了一整日,案子进展缓慢,姜甯觉得还是应该剖尸。尽管吴家不同意,但她依然认为只有找出死亡原因才能尽快锁定行凶的手法,对案件侦破更为有利。沈君尧何尝不明白,但死者为大,吴家不愿意解剖也是合理要求,御宁卫只能扣押尸体不下葬,无权强制吴家同意解剖。心里有疑点,姜甯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踏实,鸡啼方过她就爬了起来,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去了沈君尧的书房。时均一夜忙碌也已经在汇报了,他查了一圈窦姨娘的亲人朋友,也不过区区七八个人。窦姨娘家贫,除了爹娘还有一个大哥两个弟弟,不得已才把她卖给了瞿夫人做粗使丫鬟。没想到瞿家伙食比家里好,她长着长着越发娇媚水灵竟是爬上了瞿景知的床,这才成了姨娘。因为爹娘逼着她从瞿府拿钱补贴娘家,她十多年前就跟原本的家人撕破了脸早没了关系了。时均去查问的时候,她爹娘得知瞿佳死了还一直高呼苍天有眼窦姨娘两母女活该,半分亲情也没有。至于朋友,窦姨娘就更少了。一个是年少起就住在她家隔壁的唐姓妇人,还有两个是平日跟她一同逛街打马吊的别家妾室。唐姓妇人家中也刚死了人,听说已经有大半个月不曾出门了,所以瞿佳死后她并未见过窦姨娘。而别家的两个妾室一听到她女儿被退婚又自缢而亡,当即就被自己老爷勒令不得与她往来,瞿佳死后也并没有交集了。而曹奎无奈的神色明显也没有好消息。昨夜胡元离开后他就去跟瞿家守夜的门房查证过,当夜确实是他陪着胡元去收泔水的。车子停进后院,门房落了锁就陪着胡元去厨房,随后路过灵堂又去了主屋的小灶,寸步不离,直到胡元收完两个木桶把泔水倒进板车的大桶里才开门放他离开。抱着一丝疑点也不能放过的想法,曹奎甚至还去了倚香阁询问胡元是否也提倚香阁收泔水。瞿家在城东,倚香阁在城东和城南的交界处,自然跟胡元毫无关系,他只能无功而返。案子竟是走进了死胡同里。就在几人一筹莫展之际,曹奎留在瞿府盯梢的人带来了一个消息,昨日夜里窦姨娘和瞿二少爷吵了起来,话里话外似乎是因为瞿佳的事。170果脯瞿景知虽然是个文散官,但三品这个头衔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面子,府里的女人和子嗣数量不少。除了窦姨娘所生的五小姐瞿佳,还有年纪最大的梁姨娘所生的大公子和四小姐,瞿夫人膝下的二公子和三小姐,最后入门的凌姨娘则诞下最小的六公子和七小姐。瞿二少爷是嫡子,自然地位最高,与府里其他兄弟姐妹嫌隙颇多,唯独对瞿佳这个五妹最为亲近,时常带她出游。盯梢的御宁卫在屋檐上当飞贼,对话听得不太清晰,只勉强听到了瞿佳的名字,窦姨娘和瞿二少爷争吵得厉害,最后还惊动了瞿景知和瞿夫人。眼见着护院聚集起来了,那御宁卫也不方便再探听,只能先将消息带回。沈君尧翻了两天供词,一听消息当即决定去瞿府一趟。没有尸体,姜甯又乐得清闲在屋里当了两天咸鱼。然而不知道沈指挥使抽了什么风,非要时均捎上她,美其名曰以备不时之需。看在俸禄的份上,姜甯只能不情不愿上了车,趴在车窗边上前往瞿家。时均在外头驾车,沈君尧握着卷宗静静看着,眼神偶尔飘向姜甯。姑娘似乎有什么心事,微微皱着眉枕在自己手上看窗外,手腕上的银镯子似乎膈着她的脸了,她将脸挪了个方向继续发呆。“抽屉里有玫瑰果铺。”,沈君尧说话间已经将果脯拿了出来,往姜甯那边推了推。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知意买了一堆这些零嘴,他回府就顺手带了一些塞进了马车里,当时想的是,姜甯似乎很爱吃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备着也好。姜甯一听有吃的,心情又好起来了,捏起一块就往嘴里塞,香甜的滋味充斥口腔,她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大人,这车不是御宁卫公用的吗,随便放吃的不怕别人拿走了?”“说是公用,实际只有我用。除了你,镇府司没有御宁卫吃零嘴。”姜甯被果脯噎了一下,小声回了句“谢谢大人。”车厢里没再传来动静,一人安静看卷宗,一人乐呵呵吃零嘴,分外融洽。时均在外面听着,露出姨母般的笑容。沈指挥使开窍了啊,知道讨人家姑娘欢心要投其所好了。尽管时均想让他们二人再单独相处多些时间,奈何瞿家并不算远,很快就到了门口,他轻咳一声提醒两人该下车了。门房通传后,很快就来人把他们迎到了上回的偏厅,厅里只有瞿夫人。“沈大人可是查到能还我们瞿家清白的线索了?这几日吴家夫人日日来闹,非说我们给纸人点睛害死了吴公子,气得我家老爷都病倒在床了。”三日不见,瞿夫人的脸色憔悴了些,看来确实被吴家闹得有些烦躁了。沈君尧不接她的话,只让她传唤窦姨娘和瞿二公子。一听要找瞿二公子,瞿夫人的脸色顿时就慌了,结结巴巴问所为何事,沈君尧一记凌厉的眼神就把她镇住了。窦姨娘是先来的,瞿文渊后到,瞿夫人忧心忡忡看着儿子,眼神不断在窦姨娘和瞿文渊之间扫荡。瞿文渊是个纨绔子弟,并不像他爹瞿景知这样好歹装出个清流端方的模样,时常呼朋唤友去鬼混,一大早被叫醒,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窦姨娘和瞿二公子因何吵架?”沈君尧一句话就把瞿文渊的瞌睡虫吓跑,他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张着嘴不敢回话只能频频看向瞿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