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温度从滚烫渐渐到凉爽,时间一秒不停留,转眼就快到傍晚,姜甯脱下手套,给尸体盖上白布后告诉沈君尧最后的尸检结果。“死者被尖锐物体刺穿脖子上的动脉,出血致死,凶器是锥子一类的圆锥形尖锐利器。”“可能推断死亡时间?”姜甯看了一眼尸体点了点头,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可以,但不是现在。我有了猜测,但要一些时间证实,明日应当能给你答复。”她每次验尸时总有一种自信飞扬之感,干练谨慎,连极少夸赞别人的曹奎都对她赞誉有加。这一个多月在镇府司吃得好了,人肉眼可见圆润了一些,连带着那张原本干瘦的脸蛋都变得越发明艳了起来,沈君尧突然觉得这么一张脸蛋天天对着尸体多少有些浪费了。“期待你明日的结果。”甩掉自己脑袋里的奇怪想法,沈君尧先一步离开了验尸房,姜甯立刻高高兴兴去洗手,准备到食堂去大杀四方。夜幕四和,有的御宁卫在食堂高高兴兴啃鸡腿,有的御宁卫还苦哈哈在外头搜集证词,曹奎摸了摸空饷的肚子,叹了口气。这死者小昭是个孤儿,十三岁开始跟着水冶街著名的问米婆苗婆婆学艺,如今也是个名气不小的灵媒了,找她做仪式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人员关系摸排的工作量十分大。有客人,有妒忌的同行,还有单纯的生活交集邻居,手底下的人一个个盘查下来再汇总出一份名册给曹奎时,天已经大亮了。“收队,回镇府司。”,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群御宁卫整齐划一走出了水冶街……经过了一整夜的等待,姜甯85冻尸验尸房因为门窗关闭一宿的缘故,进门之后腐烂的气味异常浓烈。姜甯打开窗户之后才信心满满走到尸体前,缓缓掀开了白布。一切如她所想,昨日剖开查验的尸体才过了一夜,如今内脏已经腐烂得几乎化水了。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姜甯迅速前往沈君尧的书房。书房的门依旧敞开着,沈指挥使皱着眉头在翻文件,一旁站着的曹奎和时均正在交谈。“大人,死亡时间有结果了。”随着她踏进屋内,三道视线齐刷刷朝她投了过来。沈君尧放下手中的盘查人员名册,示意她揭晓结果。“死者被人杀害之后塞进了冰窖之类能冷冻的地方,抛尸之前才取出然后放到了福禄考花园里。这样的处理也能解释蝴蝶环绕以及眼珠子消失的问题。”曹奎好奇得很,催促姜甯赶紧说明白,一旁的时均也是一脸期待,这让姜甯突然非常有成就感。“今日一早我去查看尸体,昨日刚剖出来的内脏已经腐烂得十分严重了,脾脏几乎都成了水,情况相当于炎炎夏日里死去了七八天的状态,这是冷冻之后再解冻造成的,尸体的腐烂速度会比寻常快上一倍。”沈君尧的眉头舒展开来,低笑着敲了敲桌面,“所以死者应该是三天之前死的。”姜甯点了点头,又给他们解释起蝴蝶和眼珠的原理。人体的眼珠子晶状体基本是由液体构成,液体在冷冻之后体积膨胀将细胞破坏,再次解冻之后液体直接随着温度升高融化流失。发现尸体那一夜,如果花匠和苏大爷守着尸体,大概就会发现当中的奥秘。至于蝴蝶,那是解冻之后尸体表面渗出肉眼难以察觉的微量水分引来的。人体的汗液尿液里含有盐分还有氨,蝴蝶吸收之后可以转换成氨基酸以此帮助合成精子等,它们围绕在伤口和水分多的位置,单纯只是在“吃”尸体,吸收水分里的营养物质罢了。夜里环绕的萤火虫也是同样的道理。姜甯尽量避免涉及太过现代化术语的词,简要给他们解释了一下原理,三个大男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三四日内去过冰窖冰室至少两次,与死者有过纠纷,这两条估摸着能排除掉名册里里大部分的人!”曹奎说着取过沈君尧桌面的册子,风一样转了出去,姜甯估计他很快就能锁定嫌疑人。时均等曹奎出去也开始汇报自己昨天领人在现场搜查的结果。甘家的福禄考种植园除了正门,只有一个小狗洞可以正常进出。这个狗洞外头放了一堆的竹竿簸箕之类的杂物,内部又被大大小小的花丛掩盖,若不是仔细观察不易被发现。时均昨日搜查的时候发现,狗洞内墙附近的花盆底下有拖拽痕迹,显然尸体是被人从狗洞搬进去的。凶手知道狗洞的位置,也清楚种植园里花匠上下工的时间。尸体当夜就被发现恐怕不是凶手本意,全是因为萤火虫的出现才导致尸体提早被发现。沈君尧决定先到水冶街去找苗婆婆,她是死者的师父,也住在水冶街上,或许能提供些线索。苗婆婆的本名早已无人记得,她从二十来岁开始做灵媒至今已有三十个年头,从无人问津到家喻户晓,如今众人都恭恭敬敬唤她一声苗婆婆。房子与福禄考花园隔得不远,拐个弯就能到,从外面来看与寻常民宅无异,只是木门紧闭,门框的左上角上伸出一个山羊角,上头帮着一根黑布条。抬手敲门,三人等了大约半刻钟,门内才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吱”,陈旧的木门从里打开,一个扎着双髻的年轻姑娘探出头,脸上带着怒气。“怎么回事,不懂规矩吗?门上挂着黑布条代表里头有人在问米啊,敲什么门,打扰了亡魂你们担当得起吗!”“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亡魂如此重要。”沈君尧的一番话总算让那姑娘看清了眼前的来人,大红飞鱼服扎得人眼疼,她当场就愣住了。86诡秘仪式梳着双髻的姑娘当即神情就恭敬了起来,轻手轻脚把门完全打开,然后压低声音对面前的三人解释。“冒犯三位大人了,实在是师傅正在里面办事不好打扰。”姜甯跨进门内,眼神扫了一下,发现这院子极小,进门后目测只要三四步就能进了里屋。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口烧得发黑的土灶。院墙内壁用朱砂写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符文,满满当当填满了整个墙壁,逼仄的白墙黑瓦院子加上夺目的刺红色符箓,平白生出一股阴森森的感觉来。“大人,仪式进行中一时半会结束不得,烦请你们在屋外稍等片刻行吗?”沈君尧目光落在微微敞开的窗户缝隙里,微微点头。姜甯有些好奇,眼神也随着沈君尧的目光看向窗内,一个背影落入她眼中。屋里,一个头生白发的老嬷嬷身上披着一件写满符箓的黄布背对着窗户坐在四方桌前,看不清脸只能听见她嘀嘀咕咕在念什么咒语,右手有节奏地抓起面前的白米往天上撒。显然,屋里的苗婆婆正在问米通灵。这么来来回回撒了四五次,苗婆婆突然猛地停住,整个上半身直挺挺就倒了下来,额头估计砸在了桌面上,磕出一声闷响。屋内突然没了动静,就这么过了几秒钟,姜甯正想着要不要进屋去看看,那苗婆婆却突然又坐直了身子。“你这死婆娘,现在才知道来找我,下面冷死了,也不知道给我送些衣裳!”苗婆婆的声音突然变得粗嘎了一些,语气里透露出浓浓的厌恶和不耐烦,一边说话一边把桌面拍得“砰砰”响。“我……我知道了,等会儿回去马上就给你烧。老刘啊,这次找你上来也是有事跟你商量的,家里二花年纪也不小了,从前你说要把她配给隔壁鞋匠的瘸腿儿子,可是他好赌啊,要不咱就换个人吧,不然把二花嫁过去那是害了她一辈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