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均同样也没带来好消息。经他探查,村中根本没人在案发那三日看见过拖拽痕迹,连车辙子都没有。既然人证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沈君尧决定到案发地点去看看。时均将何胜唤过来说明了意图,何胜立马把他们领到了发现尸体的那颗大树前。发现尸体的地点距离何家稍远,何家处于村子靠东一侧,吊着尸体的大树却在靠西的一侧。树极高大,扎根在进村的小道右边,足足有两个成年人合抱的大小,枝丫交错,繁盛茂密,已经快有两层楼高。大树的右侧是一个三层楼高的土丘,坡度很大,上头野草疯长,看不见后头,但应当是某位村民的房子。沈君尧足下轻点,三两下翻身就借着树干腾空而起,姜甯只来得及看见他翻飞的红袍,眨眼间他人已经稳稳落到了何胜所说的悬挂尸体的树枝上。原来轻功就是这样的,真俊啊,改天问问沈指挥使能不能传授一二。姜甯还沉浸在沈君尧牛逼轰轰的身手上,那副痴迷呆傻的模样就这样直愣愣落在沈君尧眼中,沈君尧只觉额角一跳。这眼神他熟,跟那些世家小姐追着他扔绣帕绢花的狂热眼神十分相似,这姑娘莫不是,看上他了?姜甯大概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憧憬轻功的模样落在直男沈指挥使眼里被误会成了对他心生爱慕……时均站在底下,指了个大概位置,沈君尧收起脑子里的想法前去查看。日头下光线好得很,吊着尸体的那树枝有成年人腰肢大小的粗细,沈君尧小心地蹲跪在上面低头搜索,很快就有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树枝上有数道细小的划迹。痕迹有些凌乱交错但每一道都非常细小,只比绣线粗了一点点。但是勒痕颇深,能看出来这树枝上悬挂过重物。细小,能承挂重物,还能在夜色中看起来仿佛不存在的线,沈君尧心里有了猜想,嘴角弯起。他从树上直接一跃而下,仿佛一只轻盈的猫,矫健优雅,姜甯再次震惊。沈君尧皱着眉靠近,寻思着改天要如何委婉地提醒这姑娘不要看上自己,谈情说爱会耽误公事。不能太直白,否则这姑娘一时伤心不愿意留在御宁卫自己就损失了一个好仵作。也不能太委婉,毕竟太委婉这些沉迷情爱的姑娘家可听不明白。沈君尧头一回觉得自己遇到了挑战。“大人,发现什么了?”姜甯脆生生的提问把沈君尧的思绪拉了回来,他默默看了一眼姜甯,随后把树枝上的痕迹说了出来。“应当是有人用鱼线将三名死者的尸体挂在了树枝上。鱼线坚韧耐重颜色又浅淡透明,夜里光线不好,若是有人将鱼线拧成一股在把人挂在树上也不易察觉。再加上树下还有秋水的鬼魂在吓人,目击者根本来不及细看就屁滚尿流离开了。”然而姜甯却还是觉得有疑点无法解释。“尸体的脖子和身上都没有被细线捆绑拉扯过的痕迹,假设凶手确实用鱼线将尸体挂起来,那鱼线又是捆在尸体的何处呢?”39秋水一家吊着尸体的东西有迹可循,但在尸体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是不可能的。姜甯仔细回忆过后强调自己检验得细致,确实没有发现任何悬挂拉扯的痕迹。何胜站在一旁把对话听了个仔细,大热天里他脸色白得吓人。“大人……真的是秋水来讨命了,她出嫁前就是靠着替人缝补渔网缠些鱼线来补贴家用的。”时均已然不怕了,他出声询问何胜,“秋水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又或者说还有谁不希望她嫁给你儿子?”然而何胜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只回了个不知道。秋水是被当成货物卖过来成亲的,何胜只管付钱绑人,哪里清楚她家里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她家中贫困罢了。沈君尧当机立断让他带路前往秋水家中,何胜不敢不从。小涌村的山路还算平坦开阔,两边散落着零星分布的村民住宅,每户门前院后都有小块薄田种些时蔬瓜果,颇有世外桃源的感觉。沿着村里的小河一路往西,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秋水家门前。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妇正坐在矮凳上缝补渔网。“亲家,我带几位大人过来问点事。”何胜刚到门口就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迎上去打招呼,老妇回过头来姜甯才发现她不过是腰板弯了,实际上年岁不算太大,估摸着也就四十不到。妇人见了飞鱼服的三人急忙放下手里的渔网,快步走上来,沈君尧注意到她眼睛通红,额角上还有淤青。时均说明来意,妇人便说自己是秋水的娘名叫丽娘,除了身体不好的丈夫,家中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儿媳。大儿子梁大龙在株洲一家酒馆做跑堂伙计,一个月也就回家一两趟,儿媳翠翠留在家中伺候公婆。秋水排行40秘事屋里动静不小,姜甯不用猜都知道铁定是梁富贵。丽娘低声跟姜甯道歉,小跑着进屋去,里头传来一个巴掌声后才彻底安静了下来。磨磨蹭蹭一盏茶的功夫,丽娘脸上印着一个新鲜的巴掌印把人扶了出来。瘦高的男人一张脸蜡黄得像风干多年的宣纸,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仿佛搭在骨架上一般,头发半白眼底发青,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来来回回往姜甯身上扫,片刻之后露出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