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廿四年,三界对“魇”还没有准确的认知。
魇中最出名的是梦魇——就像孤魂野鬼,除了吓吓人以外做不了什么坏事。
因此所有仙门弟子都知道一个烫知识:“魇”不属于邪祟。
然而千年后这一论就遭到推翻。
魔尊重新定义了邪祟的种类,将“魇魔”列了进来,而天乾之变后,最出名的魇也不再是梦魇,而是三毒。
魇和魂不一样,魂是半实体,肉眼不可见但神识能查探到,魇则完全无实体,也无法被追踪。它们是欲望和执念的伴生物。
善道除禅宗外,没有第二个门派把欲望和执念归为“恶”。
仙修虽然摒弃了一些例如口腹之欲的低级欲望,但像胜负欲、占有欲甚至情|欲这些都是不禁止的。
承认欲望和执念的合理性,也是仙门和禅宗最大的区别。
魇与世间万物共存,甚至能与道心完美融合,这也导致三毒造成天乾之变,一度成为仙盟恶道通缉令的榜首。
令仙绝望的是,他们根本找不到它,连上神对此也无能为力。
万般无奈下,仙盟只能拉下老脸去求魔尊出面。
慕长渊究竟如何收服三毒的,仙界无从知晓,只知道从那之后三毒对魔尊言听计从,简直到唯马首是瞻的地步,慕长渊也破天荒地给三毒炼制了一个身体,让他跟着自己。
三毒成为魔尊手下最忠心的一员大将,直到他身死归墟。
此刻大闹不周山的三毒,三句不离“尊上”,显然是从一万年后穿回来的。
但慕长渊还是觉得他们的主仆情有点塑料——他不过是换了一身白衣裳,改了个配色罢了,甚至没换发型,这家伙竟然到现在都没认出自己。
这种下属还是别留着过年了。
三毒还在吹彩虹屁:“区区元婴也配知道我们尊上的姓名?!你们师祖给魔尊提鞋都不配!魔尊是三界第一修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尽管隔得很远,慕长渊依然能感受到沈凌夕意味深长的目光,仿佛自己把三毒留在身边,是因为想听它吹彩虹屁。
魔尊:……?
本座要是说三毒以前不这样,你信吗?
这时书白妄动手了——他毫不犹豫地催动剑诀,汹涌的剑意如狂风般切割着这片逼仄空间,眼看着就要把被走投无路的“三毒”碎尸万段!
然而刺耳的桀桀笑声依然出现在每一个仙修的道心之中:「除非你杀死自己,否则我永远和你共生。」
说着,又有好几名弟子受不了这种窒息的压迫感,道心开始坍塌。
他们仿佛透过浓厚的夜色,看见仙修途中更为可怖的苦海,一个个瞳孔无限放大,眼中的光也消失了,年轻的面容变得极度扭曲。
金丹弟子是下仙界的中流砥柱,也是三毒此番作乱的主要目标。
片刻后,这群弟子就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一样,开始互相残杀。
然而沈凌夕磅礴的灵流犹如寒冰穿透他们身体,轰然将他们击飞出去,弟子们撞塌了碧湖宫的残垣断壁,掉在废墟里疼得直哼哼,再也没法作妖了。
摇光说:“说那么多做什么,鬼知道它口中的‘尊上’是什么东西!”
鬼真的知道。
因为刚说完,他身体忽然间猛地一抽,抑制不住血气翻涌上喉头,摇光仙君“哇”地一下吐得襟前都是血。
“咳咳咳……”他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琴音也跟着混乱了。
玉衡同情地瞥了他一眼,道:“少说两句,在瀛洲就是因为你话多,邪祟才专门挑你附体的。”
摇光坚持道:“我不入地狱,谁入……”话没说完就又吐了一口血。
音波也无形无色,破魔曲一定程度上能阻止三毒蔓延,摇光道心里也有声音,但影响不大,可他重伤未愈的身体却支撑不了太久。
指尖仍在琴弦上翻飞,他是琴修,玉衡是业余吹箫爱好者,然而渐渐的,铮铮琴音反而有些跟不上箫声。
不周山内仙云千里,碧湖宫只是一座半山腰上的小宫殿,在缥缈的云烟中若隐若现。
江畔竭尽全力也无法阻止体内蠢蠢欲动的共生邪祟,他总忍不住看向下方的废墟,尽管尘烟弥漫,神识一刻不能分心,但每一次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地面,他都会产生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摇光仙君心想,这里面一定有我心爱的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