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乘坐飞船,来到三万千米静止轨道上的通讯站。
他的前任守塔人,在飞船对接的时候,就一直巴在入舱口那里,舱门打开时,
那人一个飞扑,飘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天呐!哦,天呐!”那人激动的嚎啕大哭,眼泪漂浮在空中,搞得满舱都是,迷你清洁机器人手忙脚乱的收拾着。
“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呜!我可以回去了嘤嘤嘤嘤嘤!”那人说着,把他拉进通讯站。
“这里是客厅,中间这是主系统,这是餐厅,这是蔬菜棚,”前任守塔人带着他一间间房间查看:“这里是卧室,这是浴室、这里是办公室,这里是设备总控制舱,这两间你想用来做什么都行,这里是紧急逃生飞船,你再不来我就要用上了!”
客厅一百平,其他每间房间大约五十平,这就是他接下来三年的活动范围。
“睡觉时记得设置被动运动!”迫不及待的交接了工作,前任守塔人帮他把行李搬到客厅,然后扑进载人飞船,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他一个人、呆呆的飘在客厅里,这里没有重力,他稍微有一点不习惯。
他看看正在自动工作的主系统,一群忙碌的飞舞着打扫卫生的迷你机器人从他面前飘过。
宁静而无聊的守塔人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站内几乎所有工作,都被主系统照顾的妥妥当当,信息是自动接收和发送的,只要代码对上,绝大部分时候,都不需要他进行任何操作。
他只需要每天确认一下通讯情况,确保地面天线指向北极塔和几个不同方位的电磁塔,通道天线指向星际通道的信号塔,每周向总部汇报一次工作情况,这就是他的全部工作了。
一开始,就像在巴纳德b星上一样,他严格按照标准时间生活。
每天六点起床,洗漱、吃早餐,早餐后,慢悠悠的把所有设备检查一遍,填写设备状态记录单和工作日志,这会花上他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然后他会看会儿书,午饭后,他一般会午睡一个小时,下午连上网络,看看最新的科研进展,有时也会看看新发的论文,做一些研究工作,甚至还发表了几篇关于南部建筑设计的论文。
很快,他的起床时间缓慢的向后移动,一个月后,变成了九点起床,他停止了每天的工作日志,反正也无人检查,他每周把上周的报告修改一下日期,提交给总部,显然,没有人会去阅读。
半年后,对论文的阅读频率下降到一周一次,一年以后,他连玩游戏都失去了兴趣,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究竟有没有意义。
他一直是一个善于面对孤寂的人,但每当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漂浮在无边的宇宙中,空虚和孤独感就会像藤曼一样慢慢缠绕上来。
他心烦意乱,越是想摆脱就越是深陷其中。他甚至连着两天忘记在睡眠时开启被动运动系统,没有系统为他挤压和疏导血管和内循环系统,他整个人都肿了起来,甚至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
在他终于把自己送进通讯站的医疗舱后,主系统终于发现了他的异状。
“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主系统说:“是否需要进行心理疏导服务?”
“不需要。”他说,如果心理疏导有用,前任守塔人就不会变成那样子了。
他关闭了体脂率监测系统,一个月后,他成功为自己增加了二十公斤的体重。
第二年,他开始叛逆,有时一连几周不给总部汇报,他迫切期待有人会责骂他,但总部就像没有发现一样,连问都不问一句。
当他忍不住和总部联系,汇报最近这一周卫星通讯量几乎为零的情况时,总部一周后才回复,他们解释这是政府的要求,暂时关闭了卫星通信,让他不必着急,不久后会恢复正常。
但事实上,通讯量再也没有恢复。
运输飞船仍然每隔三个月出现一次,为他带来新鲜的食物和补充的水,他又采购了一些新出的电子产品和设备,以及几款新出的游戏。
第三年,他开始沉迷手工和种菜,他订购了各种种子,在养殖棚为它们手工调整营养液配比,他甚至亲手晒了一批花茶。
第三年年底,他开始恢复运动和作息,等待回归人类社会,但年底,总部发来的信息,让他如坠冰窟。
那是一封续约合同,总部希望他能继续任职。
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他被评为年度优秀员工,加薪30,于是他同意,继续任职三年。
接下来的三年,他相对有经验了,他不断充实自己的资料库,小心翼翼的对待每一件可以用来消磨时间的事情,只要手头有工作,不管多么无聊,都能让人暂时安定下来。
三年后,当他再次收到续约要求时,他已经不再惊讶了,他觉得总部这次的借口颇具新意:载人飞船被军队征用,下任守塔人被征兵。
三年后,总部会用什么借口呢?他甚至有些悠闲的想,然后,他拿起绣花针,继续去做他的金刚经双面绣。
但他没有等到总部的下一个借口,两年后,总部伴随着赤土城一起,在三万公里的下方,发出一阵炫目的花火。
然后,是无边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