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南城中龙骧暗卫已扎根极深,不光根植入越地朝堂之中,甚至已渗透进靖道司,势力不可谓不大。
元庆不甘,他为保万无一失击杀李长安,已将能调派的人手尽数派往兰月坊,身边只留洪玄蒙。又不甘,李长安今夜出现在银川巷时,暗哨并未见到那紧跟李长安的靖道司司武,这破绽却没能引起他的警惕。
但世事不容后悔,元庆见洪玄蒙已拖住王明堂,便向院子北方撤去。
正与王明堂交手,洪玄蒙也知自己被元庆当作卒子抛弃,他仅剩的一目之中闪过果决之色,当机立断便身形暴退。王明堂本意便是先擒元庆,此时便越过洪玄蒙身边追向元庆,而洪玄蒙竟转身就冲向府外,毫不留恋。
“狗奴,尔敢!”狂怒至极的声音响起,元庆双目赤红,再难压抑心中盛怒。
几月前淮安城龙气被夺,洪玄蒙应承首罪,但此人修为极强,武道天赋绝佳,虽因出身罪户之家而暂时只坐到龙骧卫总旗的位子,但实力已有资格当镇抚使。念及大承培养龙骧卫不易,元庆才保下他性命,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但此刻时局危急,洪玄蒙竟不顾他这个主子逃之夭夭!
元庆托起龙印,此印在手便可以官阶压制下级,不管别的,先镇压洪玄蒙这忘恩负义的狗奴再说!
龙印一震,放出一丈长宽的虚影,就要向洪玄蒙镇去,而元庆后背一凉,龙印之上玄黄之气涌动自行护主。
闷哼声传来,元庆知道身后有人偷袭被龙气反噬,回头一看,只见沈绫翩翩然站在十丈外,月色如银,她脸庞上潸然泪下,双手却连连掐诀,无数道无形细丝凭空出现,冷光闪逝,朝元庆缠绞、切割而来。
三千烦恼丝反噬之下,她内心不得不将元庆视为挚爱,挚爱将死,自然悲痛欲绝,但她手上并未停歇半分。
“毒妇!”元庆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他本欲将沈绫带回西岐当作宠妾,没想此时沈绫竟敢对他出手。托着龙印的双手狠狠握紧,他指节发白,颤动,那龙印虚影便镇向沈绫。
只是那龙印虚影方出,四方又齐齐出现数道人影。
穆藏锋当先赶到,手中一柄长剑在月色下几乎看不到剑身,步履一遁地,左手掐剑诀,长剑便无声射出。
李长安与姬璇紧随其后,而东边院墙轰然倒塌,一片狼藉的断壁之中冲出冯魔与那枯瘦老叟的身影。
被李长安识破计谋而围杀,被洪玄蒙忘恩负义背叛,被沈绫不顾功法反噬也要出手!
这打击放在他人身上足以狂怒失去理智,元庆却在龙印镇压向沈绫之时,随之向那边冲去,趁着包围尚未形成,他不放过一丝逃脱的机会。
龙印一镇,细丝如遇无形烈火,冰消雪融,而沈绫脸色一白,已施展不出道法,只不过王明堂此时已来到元庆身边,伸手便抓向他双肩,龙气涌动之下传来极强斥力,王明堂知晓无用,便抽腿如鞭,将元庆砰一声踢得横飞三丈。
沈绫得以被解围,她本不知元庆来历,此时见元庆手托龙印又能掌控龙气,想到他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当即猜测到他身份,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便退后几步只当掠阵。见到元庆狼狈的模样,她没来由一阵心疼,甚至忍不住想要出手相帮。
知道这又是功法反噬,她按捺心神,撇开头去,只想元庆末路之时了结他性命。
“此人交由我们对付,武宗前辈,莫让那龙骧卫走了!”李长安见王明堂也伤不了元庆,高喊一声,赶向元庆。
王明堂淡淡瞥了李长安手中八荒刀一眼,点点头,便向着洪玄蒙消失的方向追去。
元庆狼狈爬起,冷声道:“好,好,你们真当本王是砧板上的鱼肉不成。”
“沦为鱼肉,也是自作自受。”李长安朗声说道,大步掠上。
穆藏锋飞剑临近元庆时候,便震颤不已,前进一分便失去一分控制,便剑诀一转,收回飞剑,沉静道:“龙气果真不凡,只是临近他三丈内,道法便发挥不出一成。”
姬璇斩出一道剑气,撞入龙气中,也是如石沉大海,当即提剑就上,清叱道:“便看你有多耐砍。”
最先缠上元庆的是那枯瘦老叟,元庆冷笑一声,仗着龙气护体,便与他以伤换伤,只不过他身手尚不急枯瘦老叟精妙。冯魔赶上,与枯瘦老叟一同夹攻元庆,招招险象环生,抠目,锁喉,掏心,不时鞭腿攻他下体。
元庆虽不受伤,但向来居于人上,只颐气指使他人,何曾受过这等憋屈,心中盛怒欲狂:“本王若能脱身,终……”
话未说完,忽的眉心刺痛,元庆身子一侧,后背被砍出一道伤痕,深可见骨,他额头沁出豆大汗珠,跌撞躲开,回头见到刀影一闪而逝,不依不饶又砍了过来,连忙大急后退,也不管冯魔与那无生宗堂主。
待看清李长安身影,他眼中恨意滔天,背后痛楚却让他清醒,李长安手中有八荒刀在,是当真能杀了他!
边躲,边嘶声道:“长安兄为何对我动手,若有误会你我二人讲清便是,如今东荒中那姒飞臣要害你,青州各大宗门也容不得你,不如日后与本王去西岐绥京,本王定许你万户侯。”
李长安步步紧逼,冷笑道:“万户侯太小,怎么不把你这什么王让给我当当?”
元庆连连躲避,刚要说话,却被冯魔赶上缠住,李长安再一刀便斩下他左手。
看着那属于自己的左手噗通落地,元庆眼前一黑,知道逃脱无望,当即双目赤红,流出血泪仰天悲呼:“我恨!”
他身周龙气犹如云雾翻涌,明灭不定。
不远处沈绫知道时机已至,一挥手,六根情丝齐出切向元庆,此时,李长安却一刀刺穿元庆胸口。
“本王竟死在你……”元庆仰天悲呼后,满目血泪低头死死盯着李长安,声音逐渐消失在喉腔中,死不瞑目。
沈绫心中大惊,对李长安道:“你,怎能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