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距离前次青门县城外相别,也就一个半月的时间。许适容脑海中的他,仍是停留在前次离别时的样子:裥衫毛氅,对自己满脸的依依之色,故而此时骤见到面前这个衣脚沾染风尘、满面胡髭拉渣,面容紧得有些扭曲起来的人,一时竟是没反应过来。待那人看见了她,大呼一声&ldo;娇娘&rdo;,冲了过来便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了,这才醒悟了过来,果真是杨焕回来了。
她本是既盼望着他来,又担心他未奉召私自回京会受责罚,前几日里心中一直在jiāo织不停,便似油煎一般。此时被他紧紧抱住,竟是油然生出了欢喜之意,这欢喜比她自己之前想象的还要来得汹涌,来的猛烈。鼻端里闻到了他身上的尘土之气,只是这味道,叫她安心。
&ldo;娇娘,这到底算怎生一回事?&rdo;
杨焕猛地又松开了她,两个手握着她肩,眼睛睁得滚圆。
许适容心头一沉,正想问他是知晓这里的事qg赶了回来的,杨焕已是一把牵了她手,急匆匆道:&ldo;不管这许多了,你这就跟我回青门县,叫这里两家人乌七八糟自管闹去!&rdo;说着扭头便朝外去。
他的手有些粗,捏得太紧,她手有些微微的疼。
许适容被他拉着,脚不由自主刚挪了下,身后已是响起了个声音道:&ldo;杨大人,她如今已不是你的妻了。你还要带去哪里?&rdo;
杨焕似是被针刺了下,猛地回过了头,这才瞧见了屋子里竟还立着个人。原来方才急怒攻心的,眼里竟只剩下了个许适容,满脑子只想着带了她走。此时见到徐进嵘,这才想起方才从许府门口那家人处听来的消息,一下便怒气冲天,撒开了许适容的手,噔噔几步到了他面前,提起拳头便朝他脸面上直直捶了过去。
徐进嵘方才见杨焕竟是赶到,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按了他起先预想,那杨焕就算得了消息赶来,最快也要两个月后了。到那时许娇娘只怕已是自己的娇妻了,他便是赶到了也是回天无力。哪知此时便是到了,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正思忖着哪里出了纰漏,听他说话竟似要带了她回青门县,自是出言阻拦。哪知这杨焕竟似块爆炭,冲了过来便是狠狠一拳,一时有些料想不到,虽是侧头避让了下,只嘴角也是被砸破了皮,嘴里尝到了似腥咸的味道。
杨焕见一拳打歪,没出来个酱料铺,火气更甚,骂道:&ldo;你个乌gui儿子,从前里面上和我长长短短的,原来背地里竟都在算计我家娇娘!我家娇娘天仙样的,岂是你这gui孙能肖想的!这就打死你这王八儿!&rdo;说着提拳又要打过去,却听身后响起了阵尖叫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娇娘几个嫂子听到动静赶了过来,那叫声便是几个嫂子所发。楼里的掌柜伙计并那徐府的管事也都冲了进来,一下架开了他手。
刘氏何氏平日里都是个老实人,哪里见过这般打架的场面,早吓得立在边上目瞪口呆。那贞娘挣回了魂儿,脸虽也是有些发白,却是尖声大叫道:&ldo;杨焕,你好没眼色!早几日就和我家撇清gān系了,怎的又闯了过来闹事打人?没见过似你这般的无赖子!&rdo;
&ldo;杨大人,天子脚下,你也竟敢以下犯上,当真以为我家徐大人可欺吗?&rdo;
那徐府管家眼见自家大人被打,嘴角渗出了丝血迹,又惊又怒,声音都有些发颤起来。
杨焕却是充耳未闻,一下竟是挣开了那几个搂着他的人,红了眼睛状似猛虎般地又要扑上去扭打,却听身后又响起个清脆响亮的声音怒斥道:&ldo;住手!&rdo;
那声音钻入了他耳朵,整个人便似被定住了,慢慢转头看去,见果然是娇娘正站在方才那地方,蹙眉望着自己。心中一下又是委屈,又是愤恨,也不管别人了,呼啦一下冲到了她身边,抖着声怒道:&ldo;他对你不怀好意,我帮你出气儿,你连这也要怪我?&rdo;
许适容便似未见,只对着徐进嵘淡淡道:&ldo;徐大人,我家夫君年少,一时改不了xg子,方才失手伤了你,还望徐大人海涵。&rdo;
徐进嵘眉头微微皱起,伸手摸了下自己嘴角,拦住了兀自在叫的管家,看着许适容道:&ldo;便是没有你话,我好歹比他也虚长几岁,又岂会和他一般见识?许娘子尽管放心,只要他往后收住xg子,我自不会和他计较。只方才我说的话,确是出于至诚。还望许娘子再考虑。&rdo;说完又对边上的许适容三位嫂子道:&ldo;本该送几位夫人回去的。只瞧着有些不便,徐某只得先行告退了,还望几位夫人见谅。&rdo;
刘氏几个哪里还说得出话,只知道点头了,倒是贞娘急忙赔着笑脸应了声。徐进嵘点头,微微笑了下,看了许适容一眼,见她神qg淡漠,并未瞧向自己。又望了眼方才被她掷到地板上的那枚蝴蝶花胜,知她此时必定是不会拣的,只盼往后有机会了,只心中终究禁不住仍有些怅然,俯身过去拾了起来,这才大步出了雅间。那管事的恨恨瞧了杨焕一眼,急忙也跟了出去。楼里的掌柜暗自心惊,急忙一路笑脸不住抱歉地一路送了出去。
方才那徐进嵘拣了花胜离去,自是落入杨焕眼中。他起先听那许府门房说娇娘与徐进嵘约在此处相看,心中便是大怒了,只还有些不信,盼着是那门房在胡说八道。此时这花胜虽重新镶了宝石,只仍被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想起从前娇娘说丢了的那只,居然落在这徐进嵘手上的。虽是不明所以,只心里那一股酸气却是冲天直上三千尺,又见她打扮得与平日不大相同,便似神妃仙子般晃人眼睛,和了方才的怒气,哪里还忍得住,瞧着许适容便气哼哼道:&ldo;你何时竟这般护着那姓徐的了?他方才叫你考虑,考虑什么?若不是我没了命地恰巧赶了过来,拦了你的相看,只怕你就当真要应了他了?&rdo;
许适容方才叫停了他,不过是想着他私自入京先就有过了,再这般殴打上官,万一被人弹劾上去,罪责只怕更重,一时qg急,这才出声阻拦的。此时见他非但不领自己好意,反倒赤了双目在那里唧唧歪歪个不停,满嘴便似在喷粪,一下又想起他与青玉的那事qg,心中便似横生了根刺。她本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见他胡搅蛮缠,哪里还愿多说,只怒道:&ldo;你这人当真是越活越不知道长进了!你若都这般夹缠不清,我也懒怠跟你多说。你自己回去想妥当了再来找我!&rdo;说着已是扭身朝外去了。
刘氏贞娘几个本是有些担心这两人见了面便分不了了,哪知qg势急转直下,眼见竟是吵了起来,又见娇娘扭头便走,心中都是松了口气,也顾不得杨焕了,急忙跟着下去,簇拥着上了马车,便叫那车夫回翰林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