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回答不上。
似乎自有记忆起,‘猗窝座’这只鬼诞生以来,‘变强’就是刻在他脑海中的信条,他从没对自己迟疑过什么,他的步子永远向前,从未想过向后看一眼。
……不,他回想过。
偶尔的战后间隔、日落余暇,他一个人立在河流边沿的水车影中,仰视天边爆开的烟花,耳边是吵吵嚷嚷的人声繁杂,只是他一人独立、形单影只。
那时茫然又空缺的心情,是被谁中途喝止了。
明明伫立猎鬼人包围之中,猗窝座耳边却又炸开了一朵朵烟花。
先是升空的悠鸣,再是繁华鼎盛的炸鸣,最后是消寂的细碎余响。
脑海深处隐约的怒骂叱喝都被朵朵烟花开放的鸣响掩盖,僵立在院中的鬼鼻下自行流出混杂血块的血液,点点红斑落在他脚背,开出一朵朵小小的山茶。
“猗窝座。”
另一人的声音极其清晰地响起。本不该出现的声音。
“杯…大人?”
猗窝座的嗓音染上了沙哑。
他鼻下的血液越流越多,顺流而出的血块也越来越多,一滴滴砸在他脚背,蜿蜒的血液顺从脚背的弧度流淌自土壤。
经过蛰伏,杯骸刃的血肉随同猗窝座勃发的气势传遍全身。在共同侵入的紫藤毒隐蔽下,它小心翼翼地不触及鬼舞辻,如病毒般与猗窝座的血肉同化。现在已彻底占据半身,正一把撕开紫藤毒的表皮,与鬼舞辻的血肉分庭抗衡,争夺不休。
“虽然我本人是没什么兴趣,但假如是那个人,恐怕会尽力实现你的愿望。所以,说出你最后的愿望,我也尽力一试。”
愿望?
耳边一朵朵的烟花开到正盛,猗窝座突兀地看向了身侧。
那里河水朦胧,灯火阑珊,空空荡荡。
对了……
“不该……只有我一个人的,还有一个,应该还有一个人,对了,我们两个人一起看烟花,在那条河水边,有点腥臭的河水,还有很多吵闹的小鬼。”
他来不及追问‘最后’,只是急切地抓住那只线头寻找答案,语速越来越快。
“我和另一个人牵着手,立下了什么约定,好像是关于未来的约定…我记不清了,你知道吗?”
但是传来的回答令他失望了。
“我不知道。”
杯骸刃不是鬼舞辻无惨,他或许能控制由自己转化之鬼的所思所想,但到底无法越过鬼舞辻无惨查探他鬼的记忆。
知道答案的只有鬼舞辻无惨,可后者吝惜施舍。
“我很遗憾。”
猗窝座的鬼牙伸长,一路探出他的嘴唇,白色的牙齿上满是鲜血和血块,他控制不住地裸露‘鬼’的性状,却连眼前是谁都看不清。他神情狰狞而愤怒地宛如受到最难以忍受的欺骗:
“可是你说会实现我的愿望!你是最强者,你应该知无不知、你”
他叱吼着一厢情愿的事实。
“强大的尽头可不是全知全能。假如强大真的能做到那点,为何我还整日躲于无限城中,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