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这一天,学校设了考场不用上课,浅浅却难得的在放假的日子里起了个早,她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上漂浮着朵朵白云,昨夜下了一场雨,空气中还带着令人神清气爽的水汽,是一个明朗却不燥热的晴天。
正是适合考试的好天气。
浅浅把窗帘全部拉开,走出了房间,路过岳其琛的房门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拿过岳其琛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文具袋,按照自己提前写好的单子检查里面的东西——身份证、准考证、水笔、水笔芯、2b铅笔、橡皮擦……
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了以后,浅浅走到沙发边坐下,本来是想发发呆的,今天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只坐了一会儿她又站起来,来到冰箱前看看做早餐的食材还新不新鲜,翻出手机看看时间是不是该叫岳其琛起床了,推开窗户看看太阳有没有露出脸来——她太紧张了,她觉得就算是明年她自己高考,她也不会这么紧张。
都说高考是中国学生人生的转折点之一,她不在意自己的人生会走成什么样子,却不能不在意岳其琛的人生会走成什么样子,所以就算岳其琛的成绩一直很好,她也难免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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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浅浅她们还没有开始放暑假,高考成绩就公布了,岳其琛毫无悬念地摘下了a市理科状元的桂冠,并以微弱的差距屈居s省榜眼之位。
成绩是喜人的,上门恭贺的人都快踏破浅浅家的门槛儿了,但随之而来的志愿填报却成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以岳其琛的分数,国内最顶尖的名牌大学a大和b大都只有任他挑任他选的份儿,学校这边也希望他能在这两所大学中挑一所,并允诺了不少好处,这可是招牌,影响下一届招生的活招牌!
但岳其琛本人却不太乐意,他个人更倾向于像当初选择就读一中一样,报一所浅浅考得起的大学,到时候也方便照顾浅浅。
可这种想法却遭到了父母的反对,妈妈说道:“读大学不能和读高中比,不能和以前一样由着你胡来,你们这一辈的小孩不少,可就属你是能读书的,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指望着你能上个a*大,你现在考上了,却不去读,我倒是觉得无所谓的,不过是个名声,但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得多伤心啊。”
“你一辈子都在操心你妹妹,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再说了,你爸我还在呢,还没有到分分钟都需要你来照看你妹妹的地步,”爸爸也劝道,“你妹妹不爱读书,看她高中毕业以后要是不想继续念书了,我和你妈就拿钱给她开个店,或者送她去学一门手艺,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今天也可以把话放在这里——以后你爸挣的全是要留给你妹妹的,包括钱、房子、车子,这些东西加起来,只要你妹妹不大手大脚的挥霍,应该够她不工作也能过一辈子了,这样总可以了吧?她要是还愿意继续念书,我就走个关系给她找个大学读,正好我有几个同学就在省内的大学工作,想给她找个大学读不是什么难事。”
另一方面,学校也特意找到了浅浅,让她回来给岳其琛做工作,校长李文华非常清楚他跟岳其琛说一万句,估计抵不上浅浅在岳其琛面前说半句。
浅浅自觉当了岳其琛这么多年的包袱,自觉地回去拖着岳其琛撒娇卖萌,逼得岳其琛无奈得直点头才罢了手。
就这样,在多方敌军的围攻下,势单力薄的岳其琛缴械投降,把a大放在了第一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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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之后只放了三天的假,准高三生们就不得不苦逼兮兮的冒着盛夏炎炎的烈日奔赴学校补课,然而对于准高三七班的学生们来说,这个暑假最难过的事情不是要补课,而是一直亲切友好,大姐姐一样爱护着他们的梁惠子老师将要离职了。
补课的第一天,梁老师就在班上宣布了这个糟糕的消息,说她已经考上了s大的研究生,带过了这两个星期的补课,她就要离开a市,去遥远的海滨城市s市继续求学,下个月的补课就会是别的班主任来带他们班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高三七班的同学们都炸懵了,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梁老师在高三七班的人气非常高,一是因为她年轻,和学生们没有太大的代沟,愿意在学校允许的范围内给予学生最大限度的自由,二是因为她课讲得好,再无聊的内容也能让她讲得妙趣横生,所以即便是班上成绩不好或者调皮捣蛋的学生,也舍不得她离开。
可时间不会因为舍不得就停滞或者倒退,在同学们低落的情绪中,两个星期过去了。
大概是因为梁老师要离开了,班上的同学这段时间都乖得不可思议,以至于梁老师在最后一堂课上还打趣道:“你们忽然这么乖,楼上楼下和隔壁班的老师都不来跟我反映你们吵到他们班上课了,我还真不太适应呢。”
大家难得地没有给面子笑一笑,越是临近分别的日子,大家就越沉默。
梁老师见状也沉默了。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下课铃响,梁老师叹了口气,说道:“同学们,再见了。”
听得这句话,班上比较敏感的女生大都哭了出来,少数还算沉得住气的也不由得红了眼眶,而像浅浅和夏雯这种感情丰沛得稍不小心就会溢出来的,已经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她们的悲伤很快就传染了班上的每一个人,红了眼眶的开始抽纸巾擦眼泪,不少男生也抬手捂住了脸。
往日总是临近下课就开始收拾东西,一下课就争着抢着第一个冲出教室门,生怕迟了一秒老师就不给他们放学的学生们,今天一个个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陆烨第一个站起来,对梁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梁老师,再见了。”
梁老师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却还是打起精神说道:“加油,陆烨同学,老师相信你的名字在明年会取代岳其琛的名字现在在报纸上占据的版面。”
有了陆烨的带头,班上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对梁老师鞠躬道别,梁老师同样也给了每一个站起来的人一句鼓励的话。
最后只剩下浅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还坐在位置上的浅浅身上——她哭得特别惨,眼睛肿得像小核桃似的,脸颊上晕染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桌上堆了一大堆擤鼻涕的纸团子。其实不只是今天,她从前两天开始就每晚都会窝在被窝里哭一会儿,她很多时候都表现得没心没肺,但她很清楚谁是真的对她好,她长这么大,遇到过很多个老师,梁惠子绝对是最好的那一个,比起老师、班主任,她更像是她的姐姐,可这个最好的老师,却不能圆满的陪她走完整个高中时期。
然后,她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站起身,对梁老师弯下了身子,哽咽着说道:“梁老师……再见了。”
梁老师盈满了眼眶的泪水也在这一瞬间滑落在了脸庞,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对浅浅说道:“浅浅……要好好学习啊,老师……老师也祝福你。祝福你们每一个人,都考出一个漂亮的成绩,都打拼出一个美好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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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梁老师离职这件事,浅浅不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眼看着新一轮的补课即将开始,又可以每天和江棠等人插科打诨,浅浅才有了一点精神。
早自习的铃声打响,高三七班没有像往常一样传出琅琅的早读声,每一个学生都伸长了脖子朝教室外面张望着,而或转头和同桌低语几句,猜测新来的班主任将会是什么样子。
两分钟后,一个标准的班主任的模样的男人走上了高三七班的讲台,他大约五十岁左右,一米六五上下的个子,腆着啤酒肚。所谓标准的班主任的模样,就是学生们多年以来已经习惯的,看任何学生都像是在搞小动作或者走神的锐利的眼神、常年的不苟言笑导致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深得就像是刀刻上去的一样、嘴巴抿得很紧,大约是听多了高三七班的同学们“过分活泼”的评语,表情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讨债的。
他先是用一种挑肥拣瘦的眼神把全班都扫视了一遍,然后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正正经经地说道:“同学们好,我姓袁,叫袁正军,是接替梁惠子老师担任你们高三学年的班主任一职的。在假期里面,我已经把每一位同学的个人资料都看过了,也了解了你们过往的成绩。同学们,都非常优秀,就是性格方面还需要打磨,我们高三——没错,虽然还只是补课,但你们也需要从现在开始就认识到,大家已经高三了,不同于高一高二打基础应付月考、期中考、期末考,我们将要面对的是高考,是每一位学生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坎儿……”
类似的话同学们已经在科任老师处听过不少,没有等来期待中的又一位“像梁老师那样和蔼可亲”的班主任,很多同学都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们纷纷低下头,看书的看书,发呆的发呆,更有甚者直接趴在了桌上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