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围巨大的吵杂声让坐在驾驶室里的武警战士缓缓苏醒过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后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的战友,驾驶座上的另一名战士依然昏迷不醒。武警战士刚想伸出手去试探一下对方的鼻息,突然一旁的车窗玻璃被人用什么钝器猛地一砸,剧烈的震动和强烈的声响让这名武警战士的脑袋中嗡的一阵轰鸣,他不得不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同时躲避飞溅而来的玻璃碎片。
又一下,再一下!结实的钢化玻璃在翻车的时候本就有了裂痕,这时终于抵挡不住钝器轮番的敲打,咔嚓一声碎裂开来,紧接着就有好几只手同时伸了进来,抓住武警战士背在身前的九五式突击步枪拼命的往外拽。
枪是一名战士的生命,这些人竟然要夺他的枪,那他就只有和这些人玩命了!
武警战士双手死死的护住身前的突击步枪,同时抬起双腿就往车窗外踹出去,一边踹一边大声的警告对方,要是对方再不住手,他可就要开抢了。
这样混乱的场面下哪里还有人听得见他的话?就算有人听得见也绝不会住手,枪都敢抢了哪还有商量的余地,再说暴民有好几百人,还会怕一个武警战士不成?于是各种铁棍木棒啤酒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开始往武警战士的双腿上倾斜过去,有的木棍上还是钉有铁钉的,酒瓶上也全是口子,这一顿暴打下去,武警战士的双腿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了。
小战士痛得冷汗直冒,愣是咬紧了牙关没吭一声,他只是眯缝着双眼,环顾着车外早已陷入疯狂中的暴民们。
“班长,情况已经失去控制了,我申请开枪。”小战士背靠着身后不知是死是活的班长大声问道。
没有回答,他的班长什么都没有说。小战士看不到,班长靠车窗的另一边面早已被鲜血模糊了,刚才被撞的正是班长所坐的这一边,整个车门瞬间就变了形,班长的身体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冲撞力,当时就已经没气了。
殴打还在继续,小战士的双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痛得浑身颤抖,牙齿不停的撞击在一起“班长……我申请……开枪……”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拽住小战士的双腿就往外拉,所幸他上身的装备比较厚重,整个人被卡在了车窗的边框上。
顾不了这么多了!小战士把枪口从身旁车窗的缝隙中伸了出去,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阵枪响,车外传来了一片惨呼声,几个正要行凶的暴徒被击中倒地,围在车旁的人群马上向四周做鸟兽散。
一匣子很快就打完了,小战士这才停了下来,他用双手撑在车窗边上,把自己早已经不成形状的双腿慢慢的拖进驾驶室内,掏出弹夹颤抖的想要装上。
“他奶奶的,狗日的还敢开枪!他们不用枪去打那些怪物就知道用来对付我们,弄死他!弄死这些政府的狗!”外面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四周围瞬间躁动起来,众人不敢靠近便采取了远攻的方式,各种板砖酒瓶子都往驾驶室里砸,小战士只有挡着脸,拼命想要换上另一个弹夹。
当他换好弹夹的时候,突然发现四周围的袭击停止了,四下里出奇的安静。正在他诧异莫名的时候,刚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从新做人的机会,把你的枪交出来,缴枪不杀!”还不等小战士回答,那个声音又向四周围的人群叫嚷道“这名反革命分子顽固不化,我代表人民代表群众消灭你!”紧接着就听一片惊呼——或者说欢呼更合适一些,一个燃烧瓶被扔了进来,在小战士的身边炸裂开来,驾驶室瞬间陷入一片火光中。
小战士死死的抱着他的枪,浑身上下燃起了熊熊烈火,炽热的火舌吞噬着他,让他痛不欲生。
“班长……好痛啊班长……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最后,小战士又看了一眼窗外那些充满嘲讽的面庞,那些面庞上写满了冷漠,写满了鄙夷,这些就是他曾经宣誓要誓死保卫的人吗?
巨大的痛苦让他很想要哭出来,但他没有,入伍的第一天班长就告诉他,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当你想要哭的时候,你就大声的吼出来,把你心中的委屈不满愤怒统统吼出来,这样你的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
于是,在那个火光熊熊的驾驶室中,传出了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我决心做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我宣誓:永远忠于党、忠于社会主义、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在任何情况下,坚决服从命令,严守法纪,勇上一线,敢打头阵,不畏艰险,不怕牺牲,为保卫国家安全,维护社会稳定,甘愿奉献一切……”一声枪响从驾驶室中传了出来,给这份沉甸甸的誓言划上了一个悲壮的句号。
小战士在死前依然没有忘记他沉重的誓言,这一刻,他在烈火中得到了永生!
“这就完了?”一个剪着杀马特发型的小青年走到驾驶室旁,就着从里面喷涌而出的火舌,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轻蔑的说道“声音是够响亮了,但是感情不够丰富嘛。”
这句话引起周围一群人的哄笑。
君霆若伏在后车厢里,透过驾驶室后方的小窗看到了这一切,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他也曾经是一名军人,也曾在国旗下大声的说出对党对国家对人民无悔的誓言,眼前的一幕深深的触动了他,让他感到莫名的悲愤。
他们曾经如此单纯,只为一个眼神一句问候一份信任就可以不顾一切的奉献自己的青春乃至生命。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奉献是有意义的,是值得的。然而短短几天里经历的这些事情让君霆若迷茫了,他一直坚信的东西到底是不是阳光下最光辉灿烂的?他所维护的人是不是值得他用生命去捍卫?他的信仰究竟还是不是当初他所认为的那样神圣而纯洁?
一窗之隔的那团烈火又何尝不是在灼烧着他的心灵?
车外杀马特正叼着香烟,饶有兴致的围着押运车打转。这是一辆没有任何标示的押运车,从外观上谁都不知道这车里装的是什么,属于政府、军方还是安保公司。杀马特伸手敲了敲车厢壁,脸上出现了兴奋的神色“这个时候还要带枪的警察押运,这里面的东西一定有些分量。你们说是武器呢还是金条?或者是那些国家美术馆里的劳什子艺术品?”
一听他这么说,周围的人群也兴奋起来“砸开它砸开它!”人群鼓噪起来,几个胆大的不由分说已经走上前来用铁揪水管什么的开始撬门了,别的人一看也不管有用没用,手中坚硬的东西都往押运车上面招呼过去,一时之间叮咚声大作,身处其中的君霆若就好像被人关在一个铁罐头里,四周围传来的声响搞得他耳朵都要聋了。
君霆若将两名奄奄一息的“护工”拖到自己身前,防止因外面不断敲击而变形的车厢壁伤到他们。虽然之前这两个人还有那个武警战士都曾伤害过自己和父亲,可他们终究只是普通人,他们的行为也不过是执行命令而已,君霆若也是兵,他也执行过这种自己不愿意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执行的命令,所以此刻他竟有些同情起这两个在灾难中身不由己的同伴起来。
外面的声响更加剧烈了,车身开始晃动起来,那些人似乎想把车子掀翻过来。君霆若一手一个紧紧的抱着那两个倒霉的家伙,防止剧烈的晃动伤到他们。
这个时候君霆若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心中居然充满了悲哀,一种深刻的悲哀。
“没想到我们竟成了难兄难弟。”君霆若苦笑“你长得这么彪悍不知道你儿子长得怎么样,估计在学校里也是个欺负人的小霸王吧,但愿他还能再见到他那个满脸横肉的老爹。至于你,既然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说明你比我幸运,希望你们年底能结婚,虽然吃不到你们的喜糖我也真心祝福你们,我说真的。”
“别折腾了,你们都给爷让开,当头儿的还是需要点智慧的。”杀马特晃了晃从烧黑的驾驶室中一具枯骨身上勾出来的钥匙,得意的走到那扇已经被砸的变了形的后车门处。
周围的人都让了开来,盯着杀马特手中的钥匙,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就好像那是一把打开宝库的钥匙,那辆车门紧闭的押运车内装满了满满一车的宝藏。
“咔嚓”君霆若听到车门外面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他把两个护工的身体又往自己身前紧了紧,让他们尽可能远离那扇车门,虽然车厢就那么大,他这样做也不过是寻求些心理安慰而已。
“不知道你们信不信佛,或者释迦摩尼观世音耶稣基督什么的,不管你们信不信现在最好赶紧祈祷吧,就求神灵保佑我们还能见到自己的家人好了。”
“哐当”一声变了形的车门被铁锹野蛮的敲开了,一颗染得花花绿绿的脑袋从门外伸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