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谢殊去收拾了残羹冷炙,等他回来时,姜见月就坐在光下编头发,她嫌天热,每晚都把头发编成两股分开。“嗯?”她歪头看了看愣在床前的谢殊,嘴里还衔着发带。谢殊不言语,取下她的发带,替她把头发绑了。“姊姊……”刚系好发带,他就抱住她,“姊姊……”“姊姊……”谢殊一声一声执意地喊着,直到姜见月也伸手拥抱住他,他才安静下来,只是手臂紧紧地环住她。“你说人什么时候会流泪?”他这样问。姜见月懒懒地把头靠在他纤弱的肩上,他的身上有沐浴过好闻的香气。想了想才道,“人什么时候都有可能流泪。”比如前段时间清晨,那迟迟落下的泪珠。“你是对的。”谢殊松开她。姜见月这才看到谢殊眼中都是泪水,他那双眼睛,含了泪,像是要使人溺亡在他眼中的深情里。“我一直以为只有伤心痛苦的时候才会流泪。”谢殊握住姜见月的手。低下头,泪水溅到他们紧握的手上。是滚烫的。“原来还会因为幸福落泪……”幸福?姜见月怔住,由着谢殊将她的手捧到他的唇边。“我竟然会因为感到太幸福而流泪。”谢殊闭上眼睛,手却握得那么紧,他像是说给姜见月听,又像独自倾诉,“你知道吗?就在刚才,你坐在床边,手上是还没编好得头发,看向我的那一眼……”他锦衣玉食十几年,看尽寻常人家一生也无缘得见的繁盛之景。无论是深受皇恩去觐见陛下,还是华冠丽服去参加曲水流觞,他锦帽貂裘也引得满楼红袖招。自负美貌到孤芳自赏的谢殊,从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
但现在,他因为素面朝天的姜见月看他一眼而感到幸福。他在她的手上落下一吻,“姜见月,我爱你。”姜见月想收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我爱你,姜见月。”他带着未褪的少年锐气,直勾勾地看向她,“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回京城,你不该蹉跎在这个后院。”姜见月才发现,这双眼睛原来也可以是锋芒毕露的。“谢殊……”姜见月真情实感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甜蜜而天真。其实她脸上已经有浅浅的细纹了,但和稚气的发型并不违和。“谢谢你。”她道。“请您相信我。”谢殊的眼泪流得越来越多,他似乎也觉得流着泪说的话并不具有可信度,因此不断地乞求,“请您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和太子同为一党,等太子登基,他向永平侯府施压,他们不敢不把姜见月接回去。本来就是,嫁娶的是人,怎么能像买卖牛羊一样,一锤子定音。请您相信我啊……谢殊第一次痛恨自己从小因为受尽宠爱而不学无术,他没有哪次比现在更想要回京,他本把这次青州之旅当作休假,但现在,他迫切地想回到京城,回到那个政治中心。“谢谢你。”姜见月抽来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她并不怀疑此刻他说这话时的真心,但她看着满脸乞求的谢殊,真的很想告诉他,你所乞求的人不该是我,而是你自己……谢殊真的可以永远爱姜见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