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维持着这个姿势,唇角微掀,睫毛颤动,清瘦的脸庞在昏暗烛光下有些模糊:&ldo;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一切,想不到最后却一败涂地。&rdo;孙蝶别开头后退好几步,忽略唇上那若有似无的凉意,虽距离白夜几米远,却仍感觉得到他投过来的那股压抑挣扎的目光。&ldo;……我还是太年轻了。&rdo;他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孙蝶忽然笑了:&ldo;白神医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吗?&rdo;白夜闻言,沉默了许久,黑眸低垂,凝望着自己染血的双手,鼻音更重,却是答非所问:&ldo;我跟随师父学医时认识师妹,她入门最晚,我与其他几位同门都让着她些。虽我并不善言辞,心中对她也是极疼爱的。&rdo;孙蝶脸上瞬间没了笑容:&ldo;白神医想讲故事也要看别人想不想听吧!&rdo;语气已是非常不客气。白夜黑白分明的双眸在某个瞬间是很温柔的,但听见这句话却再次空洞起来,对着面前发呆了好一会,才接着说:&ldo;后来出师时,只有我和师妹活了下来。师父云游外出,便只剩我们相依为命。那时她对我极上心,处处体贴入微,我虽并未表示,暗自却是将她放在心上的。&rdo;孙蝶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却被人拉住了手。&ldo;能不能听我说完?&rdo;白夜的手指在颤抖。孙蝶顺着他的手臂朝上看去,他眼眸低垂,黑睫不自然地颤着,微抿着嘴唇,不敢看她。但不看归不看,白夜却始终是白夜,他扣着她手腕的指尖下意识滑向了她的脉门,孙蝶顿时明白了他想做什么。翻转手腕将手扯回,孙蝶面色比以往都要阴冷:&ldo;不能。&rdo;语毕,她本想走的。但是……白夜眼睛一眨,浓密的睫毛上便沾了些水珠。孙蝶浑身一震。他……哭了?极慢地收回自己被挣脱的手,白夜不堪地别开了头,用一种孙蝶从未听过的轻缓语气淡淡地叙述着他和颜凌霜的过去:&ldo;我原以为,我不说,她定也能懂我的。却不知,她不懂,一点也不懂。十四岁那年,她瞒着我和师父与病人私奔,不久后便被那人抛弃,流落江湖。我只道她年纪小,不谙世事,容易被男人所骗,所以向师父求了情,将她接回了百糙山庄。&rdo;白夜嘴角渐渐弯曲,颇为自嘲地道:&ldo;我以为这种事一次便够了,却不想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rdo;孙蝶莫名其妙地看着白夜,完全无法理解他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来向她叙述这些事的。毕竟这些事关乎到百糙山庄和他作为男人的脸面,不是吗?她忽然想起她初到灵秀坊时颜凌霜说过的一句话:&ldo;若我以前有嫂嫂这份自信,或许我便不用一生都守在这个山谷里了。&rdo;&ldo;我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内心,她的行为也让我知道,我与她并不相配。&rdo;白夜缓缓躺在了c黄上,由于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几乎白得透明,&ldo;但她毕竟是我的师妹,我可以救得了她一次两次,却救不了她第三次。所以后来……师父去世时,命她服下毒药,今生不得出灵秀坊,我也并未阻挠。&rdo;孙蝶嘴角一勾,有些嘲弄地看着白夜:&ldo;说完了?&rdo;白夜淡淡地笑了一下,昙花一现后缓缓道:&ldo;但我发现我错了。&rdo;这话题转得有点太快了,孙蝶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白夜将头侧向她,面沉如水:&ldo;我原以为那便是男女之情,可后来我又发现,其实,我也不懂。&rdo;孙蝶被他这样看着,浑身不自在起来,闪了闪身发现他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干脆坦然地和他对视:&ldo;这些事似乎和我无关吧。&rdo;白夜转回头,无力地躺在c黄上,缓缓闭上了眼。孙蝶没有错过他眼角那一抹水珠滑落的瞬间。&ldo;小蝶,我白夜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今生却只将一个女人真正放在了心上,你以为是谁?&rdo;看着他两片苍白的薄唇,听着他令人不能镇定的话,孙蝶心里五味陈杂。&ldo;世人皆道我无情,从未有人靠得我那么近,即便是师妹也对我存有畏惧,只有你,似乎永远不会受伤,永远都留在我身边。&rdo;浅浅的笑声从白夜口中传出,他的双眼依旧闭着,双手紧紧握着拳,似乎隐忍着极大的痛苦,&ldo;虽你一开始接近我目的不纯,但我也清楚你后来的真心。若我说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只是一直不敢承认,你仍不会原谅我,是么?&rdo;随着他话音落下,不知何处刮来一阵风,吹灭了房内的烛火。黑暗中,孙蝶看不见白夜的面孔,他的声音却因此越发清楚起来,一字一句涌上她的心头,那么深刻,那么直接,将她的心房填得满满的,却无法抹平那里的棱角。有些事一旦发生,永远都会是一个结,解开后的失落,没人能懂。也许孙蝶就是个软弱的人,她无法在被沉重伤害一次后再次接受那个人,至少不是立刻。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对人处事,就是为了避免受伤的可能。而她爱他,早注定,这是她的劫难。许久得不到孙蝶的回答,白夜默默地坐起了身,他的行动十分缓慢,蓦然睁开了双眼,准确地定在孙蝶的位置。黑暗中,他低声道:&ldo;其实若非我一再避让,师妹也不会再三走上错路,若非我犹豫不决,她也不会出谷找上华山,而你也不会因我而受伤,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太过高估自己。&rdo;略顿,白夜的声音竟含着笑意,只是那笑意中鼻音很重,寒冷如坠入冰窟:&ldo;我始终把你对我的依从想得太过理所当然,如今我为了师妹的生死弃你于天下人面前而不顾,不曾设想到你会面对何种尴尬的境遇,实是罪该万死。&rdo;孙蝶一直在安静地听他说话,黑暗中他们一站一坐,两人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却谁都没想过更进一步。&ldo;如今师妹已无恙,我已命人将她送回了灵秀坊,与她之间,也已做了了断。&rdo;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孙蝶抬眼望向他,亡羊补牢。&ldo;但你却不会原谅我,是么?&rdo;白夜问这句话时有些小心翼翼,今晚他说了太多的话,用去了太多的气力,他现在是否还能走出这间屋子都是个问题,但他的神情依旧高贵,气质依旧卓然,仿若所作之事皆是世上最美最雅的。孙蝶沉默了。她几乎就要脱口说出原谅,但她并没有。她不想再委屈自己爱到没有自尊,不想一而再再而三不断降低自己的底线,不想再说服自己原谅他对自己的不在乎不理解不懂和伤害。她赞同白夜的话,她为了他付出了很多正常女人所没有的宽容等待和谅解,可他却不知道在这些妥协下面,她的底线究竟在哪里。所以到最后,孙蝶什么也没说。有时候不选择,就是一种选择。白夜紧蹙眉头,黑暗中一张苍白的如画脸庞绷得很紧,他咬着牙从c黄上起来,缓缓走到孙蝶身边,拖着沉重的身子,对漠然无视他的孙蝶微微一笑,哑声说道:&ldo;弄脏了你的c黄,对不起。&rdo;略顿,声音压得更低,若非周围寂静无声,孙蝶几乎听不见,&ldo;我明白了。&rdo;他淡淡地说完,艰难地走到门边,使劲力气打开了门,踏了出去。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他想,或许,他不应该走那么快,以至于无人能跟得上他的脚步。以至于…………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省略号代表了很多很多说不出的感情,白夜的那句心想&ldo;或许,他不应该走那么快,以至于无人能跟得上他的脚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