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看了红线一眼,别看这姑娘说得平稳,她手里那双鞋子,就能说明一切了——正月里不能动针线,可是她却在做针线,还不是手上有着活,心里多少稳一些。可柳氏没点破,只是摇摇头:“我这心里慌得要命,还是走动着好些。”
“娘,我与铮哥能进来吗?”
“进来!快进来!”柳氏大喜,转身把门打开了,“你们拿着衣裳过来作甚?”
“娘,我们跟师父商量着,以防万一,你们仨还是换成男装的好。没找着小男孩的衣服,这是我小时候的,娘和姐姐看着给玲玲改改。把眉毛画粗点,脸上抹些灰。”
“那、那咱们就要把这个家扔下了?可有什么能带着的?”
“就带之前娘烙的那些饼,还有你们女子的小物件,能随身带着的也带上。”卢斯面上有些发烫,他说的小物件,是止血带……要是外头柳氏和红线不方便了,这东西哪找去。
“对,我和你姐姐还是有两件首饰的。”柳氏应诺点头。虽然她理解错了,可卢斯也不能给她纠正去,就这样吧。
“行,娘,姐姐,你们换衣裳吧。我们出去了。”卢斯见冯铮那头跟玲玲也吩咐好了,玲玲从她哥哥怀里起来,露出一个带着眼泪缺了一颗牙的笑容。小姑娘换牙换得有些迟,大概是营养没跟上,这段时间大门牙才刚掉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难熬的等待了。卢斯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被放在锅里的肉,各种调料已经齐备,就差点起火来了。
城里大户的家丁也被组织了起来,在城内巡逻或上城墙放哨。只是有些大户桀骜,所以捕快们并不与他们一道。
隔着食谷县的县城驻扎的两方人马,隔三差五的会掐上一架,然后各自收兵。每当那时候,城墙上的人们都会瑟瑟发抖,只觉得那两方人马无论是谁转身杀来,城墙就会瞬间坍塌。
他们可是连一把一石弓都没有啊!
一直到正月十九这一天,食谷县的城墙,终于“不负众望”的塌出了一个裂口。但这个口子,却不是外边任何一边攻城造成的,而是城内的人自己造成的结果。城内有个王姓大户,不想困守城内,就偷偷的命令自家的家丁,每天夜里在他们把守的那道城墙的城根处挖掘。
食谷县的夯土城墙,当时建造时便人力不丰,物力不足,城墙又薄又矮,虽然五年前现任县令胡大人整修过一次,但破烂再怎么修整依然是破烂。豁口一出,王大户带着家人就要跑,只是他们家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四邻,于是这跑的,就从他们一家,变成了那附近的所有人家。
外头的两队人马又不是聋子和瞎子,当时就杀奔过来了。
也是巧了,昨天夜里卢斯和冯铮值夜,这天夜里是在家里老实睡觉。老头被喊杀声惊醒,一脚一个把他们俩踹起来了。之前再怎么计划得当,在这个关头,就是卢斯都有点手忙脚乱。过去拍女眷的门,柳氏一出来,拽着卢斯就软下去了。
“师父,我娘就托给你了。”卢斯转手就把柳氏塞老头怀里,他跟冯铮进屋了。
“……”悔不当初啊,怎么收了这么个徒弟,“卢家娘子,我也一把年纪了,咱来没什么忌讳的。”
老头虽然无言,可也知道卢斯的顾忌。里头他还有个姐姐呢,总不能让冯铮背着红线吧,那以后可就尴尬了。
没多久,卢斯自己背着红线,冯铮抱着玲玲就出来。其实这安排不太好,红线可是比卢斯还高了半个头呢。可男女大防在面前,没办法。
三个男人,背着三个女眷,赶紧出了门。即便铁尺巷里的各家各户,也都有自己的安排,但这时候也都乱了起来。卢斯就看见对门的钱氏迁出一匹眼熟的骡子,骡子背上背着鼓鼓囊囊的两个包裹,可都这样了,钱氏还突然跑回家里去,这是忘带东西了。
卢斯手痒,真想把骡子抢了,可事情发展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他也只能闷不吭声的,背着红线用最快的速度朝县衙赶。
进了县衙,六人直奔……监牢!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三人商量之后,都明白,这不管是城门破了,还是有乱兵爬城墙进来了,那他们想跑出城,单独一个人都是太考验运气的一件事,更何况还带着女眷,根本就是找死。那与其跑,不如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