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泛黄的档案纸上,时间残酷地停止在了1349年的9月。
……如果是我失去了所爱之人,他想,我会时时铭记她吗?我是否会将她的音容笑貌当成利刃插在心头,让这份感情永不死亡、血液永不凝固?我还会爱上和她相似的人吗?如果是,我究竟是在留恋旧日的幻影,还是贪恋了当下的温暖呢?
他不知道答案。在亲身经历之前,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的答案。
一阵喧闹声从休息室的门口猛然爆发,伦纳德·米切尔牵着他未婚妻的手走了进来。此刻尚不知情的其他先生女士们纷纷起哄和吹口哨,或者满脸笑容送上自己的祝福。年轻的女孩快乐地笑着,她的容颜像在发光;英俊的青年侧头对她说话,一脸温柔,眼睛里像盛满了星星。
……要赢过逝者可不容易。……希望你是真的比我好运。
索斯特缓缓吐了口气,拿过吸水钢笔,在申请表的最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五章05婚礼,家人,和奶油玫瑰
戴莉推开小祈祷室的门,一眼就瞧见“克莱尔”正认认真真对着镜子,指尖捏着极细的鹅毛笔,就着提灯的光给自己画眼线。
她不由得仔细审视了几眼镜中少女脸上的妆容,然后发现自己必须得承认……这手化妆技术无懈可击,“她”比起素颜时又多添了几分明丽。
“我还以为你会需要一点帮助,”“看门人”女士耸了耸肩,目光扫过桌面上的一堆瓶瓶罐罐,“结果你可能比我都还更专业。”
“专业无论何时都是好的,”克莱恩勾完了线条,把手里的笔搁在眼线膏的小罐子上,对着镜子眨了眨眼——很好,金棕色和她的头发眼睛很配——接着翻出一支平头的小刷子开始给自己刷唇彩,“准备充分能让很多事情事半功倍。”
戴莉瞄着“她”稳得没有丝毫颤抖的手笑了笑:“紧张吗?”
“……有点儿。”
“毕竟这可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一定有一次的经历。”她故意模糊了语句中间的某个字。
“女士你就别嘲笑我啦。”克莱恩苦笑一声,垂下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上长可曳地的白色婚纱,织物的中间似乎还点缀着材质不明的银色星光,“比起紧张……一般的姑娘们结婚要穿这种裙子还要戴面纱,到底是怎么才能不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的?”潜台词:如果不是我是小丑……
“‘一般的’平民女孩们可买不起这种规格的婚礼服,”年长几岁的女性前辈甚觉有趣地勾了勾嘴角,“你就当这是员工福利吧。”
“……我等下不能陪你一块出去,”戴莉陪着“准新娘”聊了会儿天,忽然惆怅地叹了口气,“不管从什么角度说我都没有立场。”
为了上到地面不显得突兀,这位“值夜者”今天换上了款式更像神职人员的长袍,并且没涂标志性的冷色调胭脂,只淡淡画了点儿蓝紫色的眼影。这让她看上去年轻而苍白,更接近于她的真实年龄——作为一位教会体制内的序列5来说,她实在已经年轻得过分了。
克莱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没关系的,”少女偏头笑了笑,“你愿意来陪我这一会我已经很感激了?”
“因为……”戴莉仰起头,闭了闭眼,“我想单独祝你们幸福。”她悄声说,“你们一定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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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
克莱恩戴上手边的发冠和面纱——说真的,女孩们的首饰实在有点儿沉——又把摆在桌脚的捧花拿过来抱在手里,站起身走出了祈祷室。
用来给准新娘做准备的小小空间位于圣赛缪尔教堂靠近大门的一角。而此刻,沿着教堂正中央的走道两侧,来宾们正在逐渐聚集起来;多数人身上都穿着黑色的常礼服、警察制服或者教会的服饰。
这说不上是一场完整的婚礼。克莱尔·莫里亚蒂没有亲人——她唯一的哥哥依然下落不明,没有人会陪伴她走完开启新生活前的最后一段路,没有人牵着她的手将她交到另外一个即将共度一生的人手中。没有关系亲昵的少女好友担当伴娘,没有亲朋好友家可爱的孩子作为花童。面前这条通向璀璨星光的道路上,她的身前、身侧和身后都空无一人。
——但在走道的尽头,许多人在等待着她。酒红色长发的姑娘穿着黑底白格的制服短裙,将几个男同事挤到一边,自来熟地冲她快乐招手;金发蓝眼的女士从头到脚打理得一丝不苟,就像一位模范观礼宾客的代名词,身边站了位长相有八分相似的男士,也许那是她的兄弟。戴莉占据了左手边最靠布道台的位置,全身裹在黑色的袍子里,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她正对面的右手边则是伦纳德如今的队长,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士——乍看去发际线倒是还没有面临严峻考验——此刻正一脸严肃地对准新郎叮嘱着什么。在他们身后,在布道台的侧后方,摆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大蛋糕,上面用奶油雕满了重重叠叠的玫瑰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