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鸿川看他无心玩笑,面色甚至有些沉重,静默着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将杯子放回床边矮柜。
“诶,该知道的,你不楠峰已经都知道了吗。”钟鸿川说,“脑膜瘤不过是对外的说法,我的情况你也清楚,这一刀挨与不挨,结果都差不多。”
俞锐靠上沙发椅背,手扶着额头没说话。
钟鸿川是顾景芝的学生,生性低调和蔼,之所以住到国际医疗部,并不是为了享受,不想张扬是原因之一,更主要是因为病人的信息能够完全保密,除了主刀大夫和主管医生,就连院长都看不到。
他脑子里的肿瘤当然不是普普通通的脑膜瘤,而是原发颅内嗜铬细胞瘤。
这类肿瘤本就罕见,原发在颅内就更少了,放眼国内,甚至国际所有期刊论坛,能查到的类似病例总共也没到两位数。
且不提钟鸿川年龄的影响,单就肿瘤本身来看,位置靠近脑干,性质又如此特殊,术中致残和致死的风险都极大,而且还极有可能是恶性,就算切得再干净还是不可避免会复发。
“其实,也不是非得手术。”俞锐抬起眼,“至少有十分之一的概率,肿瘤是良性,我们可以先看看放化疗的结果。”
钟鸿川穿的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衣服偏大,更显得人瘦骨嶙峋。
听俞锐这么说,他两只手自然垂落在病床上,挑起一边眉毛,反问道:“怎么?你也会有怕的时候?”
俞锐笑笑,伸手撸一把头发:“这就不是怕不怕的事儿。”
“同样的病例,可只有顾老见过,”钟鸿川再次提醒他说,“难道你就不想挑战一下?这样的机会几十年也未必出现一次,也许这刀下去,你就能载入神外史册。”
不想吗,怎么可能。
每位神外医生,面对罕见肿瘤病例,混身细胞都能立刻被点燃,可是挑战是一回事,没有谁的野心可以凌驾于任何人的性命之上。
俞锐平静道:“作为医生,选择最合适的治疗方案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尽管之前已经讨论过很多次,甚至钟鸿川自作主张连手术日期都定好了,俞锐依旧还是想再劝劝。
“知道为什么我会选你来主刀吗?”钟鸿川突然问。
俞锐愣了一下,很轻地摇头。
除了俞锐,八院有两位老教授甚至比他更合适,再不济,国内还有其他几位嗜铬细胞瘤专家也是更好的选择。
钟鸿川笑了声,指着他说:“因为你胆子够大,也因为你还年轻,输得起,所以我想让你陪我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