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长间断……
&ldo;……不成问题,五千瓦的光直射在船体。好像一棵美丽的闪闪发光的圣诞树,透过冰层。真是光辉灿烂。老李首先看到它‐‐一个巨大灰暗的物体从深处冒上来。开始我们还以为是一群鱼,太大了,不像单个生物体。然后它开始穿破冰层……
&ldo;……像是潮湿的巨型海带在地面爬行。老李跑回船去取摄像机。我留在原地观察,通过无线电汇报情况。那个东西运动得很慢,很容易追上。我欣喜若狂,丧失警惕了。原以为我知道其种属‐‐我看过加利福尼亚海岸的海草林照片‐‐但是我完全错了。
&ldo;……看得出来,它不舒服。低于其常温一百五十度,不可能生存。就在向前爬行的时候,它也正在冻结,碎片像玻璃一样剥落。但是它仍然向着飞船爬行,像是一阵逐渐缓慢的黑色潮水。
&ldo;当时我愕然站立着,不知所措。丝毫没有想到它接下来的行动……
&ldo;……爬上船体,留下一串冰隧道。也许这是它的御寒层,就像白蚁用泥土建筑的避光走廊。
&ldo;……吨的冰在船体上。无线电天线首先断离。然后我看见着陆架开始弯曲‐‐一切都是慢动作,像在做梦。&ldo;直至船体倾覆,我才意识到它要做什么,已经太晚了。我们本可以自救的,只需要关掉那些灯。
&ldo;它也许是一种趋光生物,生物周期由透过冰层的阳光引发。或者像是飞蛾扑火。我们那明亮的探照灯是欧罗巴亘古未见的……&ldo;然后飞船就毁掉了。我看见船壳崩裂,潮气凝结形成一片雪云。灯光全部湮灭,只剩一盏还在距地面几米处来回摇晃。
&ldo;紧接下来的事我不清楚,只记得站在那灯光下,看着飞船残骸,以及刚刚撒落在我四周的雪粉。我可以清楚地分辨我的足迹。我可能是跑过去的,因为时间只过了一两分钟……
&ldo;这个植物‐‐我仍然认为它是一种植物‐‐一动不动。我想是否它被那撞击破坏了,因为有不少大块碎片,人的手臂粗细,就像折断的树枝。&ldo;主干又开始移动了。它从船体移开并朝我爬来。现在我可以肯定它是光敏的:因为我就站在那盏不再摇晃的千瓦灯下面。
&ldo;想象一下,一棵橡树,或许更恰当地,一棵多枝干多根系的菩提树,在重力作用下平摊开来并在地面爬行。它到达距灯光五米处,蔓延开来,形成一个环绕着我的圆圈。这大概是它耐力的极限,从趋光性到厌光性转折点。此后,几分钟内毫无动静。我以为它死了,终于给冻僵了。
&ldo;接着,我看见许多枝干上长出硕大花蕾。就像花卉绽放的快进电影镜头里那样。实际上,我认为那就是花,每个足有人头大小。
&ldo;柔和而美丽。那时候我想,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物,看到过这样鲜艳的色彩。当我们在这个世界打开灯光,打开厄运的灯光以前,这一切都不存在。
&ldo;那些娇弱无力的藤蔓和花蕊……我走向那堵有生命的墙,以便看得更清楚。任何时刻,我都没有丝毫的恐惧感。我肯定它没有恶意,如果它也有意识的话。
&ldo;无数的花朵,处在不同的花期。它们让我想起刚刚羽化成的蝴蝶,带着皱缩的翅膀,仍然很娇嫩。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ldo;不过它们正在冻结,和出生一样,死亡也快。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掉落下来。像落在旱地的鱼那样翻腾了一阵。我终于意识到它们是什么了。那些膜并不是花瓣,它们是鳍,或者其等价物。这是可自由游动的,处于幼态的生物体。可能它在大部分生命时间里都植根于海床,释放后代到新的地域。就如同地球海洋里的珊瑚。
&ldo;我蹲下来凑近了观察其中一个小生命。那美丽的颜色现已褪去,变成灰褐色。一些瓣状鳍已经折断,被冻成脆瓷片一样。我靠近的时候,它还在无力地移动,试图躲避我。我奇怪它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
&ldo;然后我注意到那些花蕊,我这样叫它们,那顶端都带着亮蓝点。看起来像闪闪亮的细小蓝宝石,或者说海贝外膜上的蓝眼睛,有感光能力,但不能形成视觉。我看着那些小蓝宝石褪成木然的石头……
&ldo;弗洛伊德博士,任何正在聆听的人,我的时间不多了,木星即将遮蔽我的信号。然而我就快结束了。
&ldo;我知道我下面的工作。那盏灯的电缆几乎垂到地面。我拽了几下,一阵火花之后灯光灭了。
&ldo;我原以为太晚了。好几分钟,没有丝毫动静。所以我走到那堵环绕着的藤蔓墙,踢了几下。
&ldo;慢慢地,这个生物展开了,并向运河退回去。光线充足,一切都看得很清楚。甘尼美第和卡里斯多悬在天空,那个巨大的新月正是木星。夜界(nightside)那边有一大片极光,伊娥靠着木星一面的火山正在喷发。我不必打开盔顶灯。
&ldo;我跟着这个生物一直回到水边,它慢下来的时候就踢几脚,可以感觉到靴底的冰在碎裂……它靠近了运河,好像也恢复了力气,好像知道它就要回家了。我想知道它能否活下去,再次开花。
&ldo;它从表面消失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留下一些死去的幼体。暴露的水面冒出一阵气泡,足有几分钟,直到一层冰把它与外面的真空隔绝起来。然后我走回飞船,看看是否可以救回些什么,但我不想谈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