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儿郎当的语气一停,挂在墙头锦衣华服的年轻男人,脸上表情惊讶,眼睛也跟着慢慢睁大,是完全的不可思议。芸姵心突地一跳,她连忙转过头。冉乔鸢已经出来了。她的手扶在门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芸姵转过头,和她茫然对视一眼。然后才注意到只露出半个肩膀的年轻男人。不过冉乔鸢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被后面的兰碧冲上来拖了回去,她一边拉她的手臂一边还喊。“夫人可不要瞧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坏眼睛的!”芸姵总算松了一口气,后面就传来男人的笑声。“夫人?”芸姵回过头,表情收敛抬头看着他。“京城里谁家公子的夫人爷不认识?”齐叶申撇下嘴角,看上去不大高兴。“你是哪门子的夫人?”芸姵还在想着怎么应付过去,那边齐叶申就已经骨碌碌往后仰天摔了下去。有人来了。“芸姵姐姐……”芳碧躲在她身后小声叫她。芸姵收回目光,无视了院墙外越来越远的叫喊,回头让芳碧进去。“姑娘受惊了。”果然从屋顶跳下一个男人,是先前送冉乔鸢来的那个。芸姵往后推了两步,眼睛注视着面前个子高高的年轻男人:“姑娘受惊,奴婢怎么哄也比不了她的心上人。”年轻男人皱起了眉毛。“姑娘已经哭了好几日了,”芸姵再接再厉,“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稳,整天都没力没气。”她最后总结:“只求陛下怜惜,来看看姑娘吧。”年轻男人终于还是妥协,毕竟这个院子已经被人发现,他确实需要禀告上去,而冉乔鸢哭不哭,他并不关心。午歇的时候,冉乔鸢问起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不过芸姵也知道不了多少,冉乔鸢打了个哈欠,把这件事放了过去。离开口请求年轻男人禀告周长诵,让他来看看冉乔鸢这件事,已经又过去八九天,芸姵越等越心急,陛下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就算人不来,带个口信安慰也好。但是全无动静。就在她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一天晚上,院子里终于来了人。那天白日里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湿漉漉的,院子里的树梢还因为夜风吹拂轻轻掉下水珠。芸姵叫两个小丫头开了窗通风,屋子里都是清凌凌雨水的味道。用过晚饭,天还蒙蒙亮着,冉乔鸢靠在窗子底下的美人榻上,手扒在窗沿往外看星。“姑娘。”身后突然传来芸姵的声音,话语竟然还带着一点颤抖。冉乔鸢不明所以,坐直了身体转向后面。周长诵是骑马来的,他的头发全都梳起,金冠换成了玉的。一路上带着细雨的风吹乱了他两边的鬓发,一点点黏在他的脸侧。他跟着芸姵进来,听到她喊冉乔鸢,随意解下披风搁在了桌子上,抹了一把脸,然后向目瞪口呆看着他的美人张开手臂。“周长诵!”一直都懒洋洋的冉乔鸢一瞬间就充满了力气,几乎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就扑进了少年怀里。芸姵见状,关上门悄悄退下。“别踩。”周长诵歪头看了一眼冉乔鸢的脚,本来想叫她踩在自己鞋子上,但他的鞋面也是一塌糊涂,干脆单手托住冉乔鸢脊背,另外一只手把在她膝盖下,然后把她整条腿都拎起来,圈在自己腰上,另一边也是如法炮制。冉乔鸢抱住他的脖子,现在还是不可思议。“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知道。”周长诵抱着人去床榻,轻轻拍着她的背。叽叽咕咕在周长诵耳朵旁边说了一长串怎么想他,冉乔鸢终于想起正事。“你最近很忙吗?”周长诵嗯了一声。他已经坐到了床边,冉乔鸢两条腿就从他腰上一直伸到后面的被褥上,脚趾无意识动来动去,有点不安。“哦……”冉乔鸢没了办法,周长诵的意思明显是不想告诉他,他现在在做什么。周长诵不说话,冉乔鸢也不知道该和他讲什么,两个人于是沉默下来。但是周长诵平静不了。他从顾厉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冉乔鸢被人发现,也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真是可笑。手指慢慢摩挲着冉乔鸢寝衣下的脊背和腰,周长诵把脸埋进她的长发,嗅着上面久违的香气。“冉乔鸢。”被他抱住的美人已经开始颤抖,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摆。然后往下。冉乔鸢被摸的头昏脑胀,反应迟钝,腿上那只手温度滚烫,她的背上起了一层小疙瘩,从脑子里上来一阵恶心,舌头也开始打结。“周长诵……”她努力推开抱着她的人。“我想、我想吐!”契机吐过一回,冉乔鸢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张脸红通通,呼吸沉重。芸姵带着小丫头收拾,周长诵坐在床边,把浸了水的帕子放在冉乔鸢额头。她发热了。不能去叫徐太医,顾厉赶着马车,接来了最近的一位大夫。“夫人只是暑气入体,加上忧思过重,开一帖药就好了,不妨事不妨事。”诊完脉的大夫,由芸姵领着去写方子,屋子里只剩下周长诵和冉乔鸢。帐子撩起,周长诵把冉乔鸢伸在外面的那只手捂进了被子,又轻轻拍了拍。忧思过重,她在担心什么呢?自己不会来看她?不会接她回去?宋阶又上书请求致仕了,说他身体不好,实在难以支撑,希望回乡静养。周长诵当然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他觉得是时候表明态度,不过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完美的从宋阶手里接过所有权力的契机。慢慢磨着墨,芸姵看那位白胡子的大夫写下药方,完成之后又把纸竖直拿起来吹了吹。“先生。”芸姵放下手里的东西,赔着笑开口:“我们夫人,真的只是暑气入体才会觉着恶心吗?”白胡子大夫放下药方:“姑娘想说什么?”芸姵连忙跟上:“近日我家夫人总觉得困乏没精神,饭也懒怠吃,会不会是有孕了?”没有听完,白胡子大夫就皱着眉毛打断:“不会不会,老朽看了这么多年脉,难道连是病是喜都分不清了?”接着又说些关于脉相的话,长篇大论的,芸姵连忙抢下他手里的方子,问了煎药的注意,就要送人出去。白胡子大夫好像很不赞同,嘀嘀咕咕一直到门口,看到顾厉面无表情等在马车旁边才住了嘴。芸姵站在院门,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想趁着这机会能够看一看四周围,确定她们到底在哪里。但之前的年轻男人很快就走过来了。“姑娘请回。”硬邦邦冷冰冰的语气。白胡子大夫已经坐上了车,她确实没有理由再逗留,只好冲着顾厉一笑,慢慢回头进去。顾厉看着进去的女人的背影,下意识皱了眉。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就算冉乔鸢生病了,周长诵也不能现在就把她接回去。他下意识不愿意相信,以后所有人都可以看见芙蓉鸟。半夜冉乔鸢醒了一次,眼睛没有完全睁开,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抱着她,她像是松了口气,手摸过去贴在周长诵环住她腰的手臂上,又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睡了过去。而周长诵一夜无眠。天没亮他就要走,冉乔鸢喝完药又结结实实睡了一觉,热度已经退下去了,现在抱着他的手臂,还沉在梦乡。“小芙蓉……”空着的那只手摸上她的头发,冉乔鸢微微一动,周长诵立刻就停止动作。他不想吵醒她。幸好冉乔鸢只是抓了抓脸,又把额头贴在他的手臂,然后继续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