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是回过神来,她眼珠子转了一转看着榛生,过了几秒钟之后,突然说,“送我去车站。www.Pinwenba.com”
楚生看着她,没有说话。暮色定定的看着他,“请你,送我去车站。”
楚生转过头,对着司机说,“调头,去车站。”
暮色的手机开始响起来,她看了看,按掉,手机一刻也没有停,她继续按掉,到最后索性关机。到了车站之后,她对着何楚生说,“谢谢你。”
楚生张了张口,打算下车,前面的司机回过头来对着楚生说,“车站人很多,你身边助手又少,到时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暮色将他的车门一关,就独自走向车站。是不是应该庆幸,那两张她的照片,都是含糊不清的,因此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里她穿着长长的裙子低着头挎着包独自行走,并没有引来太多注意。
她买了最快的那一趟动车,在候车厅里坐着等待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拉拉她的衣袖,用童稚的声音轻轻说,“姐姐,你怎么哭了?”
暮色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她勉力扯出一个笑,“姐姐没哭,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小女孩露出笑容来,“那姐姐我来帮你吹吹吧。以前每次我的眼睛里进了沙子时都是我妈妈给我吹的。”说着就踮起脚尖嘟起嘴巴凑进她,暮色弯下腰来,小女孩朝着她的眼睛吹出柔柔的风,暮色的眼泪却掉的更加汹涌了。
突然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过来,抱住小女孩,温柔的说,“囡囡,你在做什么呢?”
小女孩着急的说,“妈妈,那个姐姐眼睛里进了沙子,我帮她吹,可是她却哭的更厉害了。”
年轻女子看了一眼暮色,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来,递出一张纸巾给她,然后点点头抱着小女孩离开了。暮色手里拿着纸巾,越攥越紧。
她坐在飞快行驶的动车上,靠着窗户,隐约还是四年前的那个倔强的姑娘,小小的身子提了大大的行李箱在拥挤的车厢里坐下来,周围有孩子的叫声,年轻男女的打牌声或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谈笑声,甚至还有中年男子的打鼻鼾声,可是那个少女就靠在窗户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植物,期间临座有女人提醒她去吃饭,她也不闻不顾,整整八个小时,她没有动一下。
如今车厢里却很安静,周围都是休养极好的人安静的看着书或者笔记本,即便是说话声音也压的很低。车速也很快,不到三个小时就已经到达眉庄。
时隔四年,暮色再次走进眉庄的那条巷子里时,才发现自己是一时冲动才买的回来的票,那间房子应该已经被榛生卖掉了,她已经无处可去。她越走速度越慢,那种情绪就跟近乡情更怯一模一样。
恍然间走到院子前面,她扶着墙抬起头,看见那棵合欢树依旧郁郁葱葱参天而立,有洁白的花瓣灿烂的绽放,依旧是四年前。她恍然间看着那个穿着白衣蓝裙的姑娘抱着书倔强的走在巷子里,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目永远沉静温和的少年。
暮色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大门里,里面似乎还传来许子衿温柔的笑声,还有爸爸永恒不变低沉的声音。暮色扶着墙慢慢蹲下来,捂着脸终于哭出声来。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人影站在她的面前,她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头来,顺着他的脚跟望上去,还是那个少年的脸,那张温和的,俊朗的,皱起眉来能够让她无限心疼的脸。
榛生就俯着身看着她,轻轻的说,“回家了,怎么还不进屋子里呢?”说完之后也没有等暮色的反应,就起身,拿起钥匙开了门。
暮色含着眼泪,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在等待开门的时候,暮色看见榛生干净利落的短发下面,是白晳的脖颈,伸出来的手指纤长消瘦。榛生开了门,走进院子,院子里很乱,荒草丛生,只是那棵合欢树,茂盛异常。榛生自顾自的拿了笤帚扫院子里的落叶,暮色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忙来忙去。眼里浮出迷茫的神色来,似乎回到这个院子里,她的智商下降到婴儿水平。
榛生扫地扫到她面前的时候,抬起头来,“虽然我常常回来打扫房间,但是屋子里面应该还是落了灰尘,不如你到客厅里看看。”
暮色傻傻的点着头,转身就要往屋里走,榛生拉住她,将湿的抺布递给她,冲她笑一笑。暮色接过湿的抺布这才转身走进屋子里。屋子里很整洁,看起来跟她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她慢慢的擦拭着桌子和沙发上的灰尘,烟灰缸还在靠着左侧小沙发的那一侧,爸爸走之前很习惯的位子。暮色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四年来,她常常在梦里回到家,每次回来都是腥红的血液还有父亲恼怒的表情,外面的合欢花总是大片大片的落下来。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家。她看着墙壁上许子衿和沈朝阳微笑的大大的合影,鲜艳明媚的还跟从前一样。许子衿的脸上是明了一切的表情,笑容里满是包容的味道,像她以前跟她吵架时她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暮色听见后面细碎的声响,暮色回过头去,看见站在大厅之下榛生的身影。与她自己方才的视线一模一样。暮色丢下抺布,回到楼上的房间里。
因长年没有人住,屋里散发出一股腐败的味道,暮色走到书桌前,打开窗户,合欢花的清香随着风飘进来,冲散一室的雾霭和尘埃,暮色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双手撑着脸颊,从窗户里望过去,似乎还能够看见爸爸坐在合欢树下看报纸的情景。
往事汹涌而出,暮色只觉得胸腔里堆满了东西,她用手紧紧的捂住胸口,好像下一秒那些难言的情绪就会喷涌而出。
为什么就不能够回到从前了呢?为什么一路走在一直在失去,从未得到过呢?她此前漂泊许久,遇见的人和事都只是昙花一现,她唯一能够待的地方,也只是这里。暮色伏在桌子上,看着桌子上小小一方镜子里照出她仓惶的脸。
“暮色。”
暮色没有转过头,依旧是先前伏在桌子上的姿态。
榛生在身后站定,“暮色,你别想太多了。”
暮色转过身来,“阿榛,其实我不过是想好好工作,我不想进入那个圈子的,我跟那个那个圈子有什么关系,她们为什么要那么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