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州,大殷荣河以南,自古松柏遍地,四季苍翠,素有小墨都之称,所产易墨闻名遐迩,且易州行商熙攘来往,荣河河道便利,若要论墨锭的优劣,自是赶不上大京,可墨类品种随着客商往来却是最多的。
时正巳时,坊间颇为热闹,多数人心思活络的都在外逛。
古绯蒙着面纱,穿着简单月白长裙,本是妙龄窈窕姑娘,却不|良于行的坐在轮椅上要人推着走,一路慢行,引了不少人侧目。
“姑娘,想去哪?”苦妈在古绯身后小声的问,她看了看四通八达的青石板路面,一时半会摸不准古绯的心思。
古绯指尖习惯放在膝盖上,指腹打着圈摩挲,眼都不眨的回道,“去东门墨市。”
易州东门墨市,是除大京以外整个大殷墨最齐全的地方,此处制墨小作坊很多,百花齐放,自然墨的品质也是参吃不齐。
古绯在东门口观察了会,便看到好些穿短襟的小贩神神秘秘的游荡往来,若是瞧着穿着像外地人的,便三三两两凑上去,滔滔不绝的介绍一气。
若对方是个懂行的,自然便介绍到正儿八经的墨坊店铺中,买卖成了,稍后这些小贩也能从中得点穿针引线介绍的利钱,若买卖不成,只当作罢。
可要对方不懂墨,偏生又不带行家出门,那么这些小贩见对方意动之后,便会寻人少的地,偷偷摸摸的捣鼓个墨盒出来,露出一角,将墨盒中的墨锭说成家传之物什么的。
这种伎俩,无非便是打着能骗一个是一个的一锤子买卖,就连验看的时候,这等滑头早事先准备好了上品墨锭,哪里会看出破绽来,真到结银子之时,上品墨锭在神不知道鬼不觉间就被调换成了劣质墨锭。
当街买下的,还当天上掉馅饼,贪了多大的便宜,殊不知自己才是被坑的那一个。
古绯不过瞧了半个时辰,便见至少有两三个人上当了。
她勾了勾嘴角,暗道,人心贪婪,可悲也可叹,当不得半点同情怜悯。
“四处逛逛。”古绯眯了眯眼梢,声音难的有些轻快的道。
苦妈依言,避开熙攘人流,那等挑担背篓的小摊她不管,只逢着铺子便转进去。
古绯看了好几家下来,心里对易州的制墨行当大概有数,手艺比不上大京墨家,可耐不住有易州独有的易墨,以及眼花缭乱的彩墨。
她也没说不买,对主动来介绍的伙计,让苦妈婉约的拒绝,自己一个人挨个看起来。
待行至坊间中段位置,古绯不经意抬头,视野之内便撞进一座四角朝天,檐下悬铃,朱红高门的三层塔楼。
不用去丈量也能判断出这座精致的楼宇是整个东门墨市最大最气派的,悬挂的牌匾镶金,上是龙飞凤舞的“小墨墨坊”四个大字。
一瞬,古绯搁膝盖的手蓦地收紧,她紧紧抓着搭腿上的薄披风,本就白的脸色越发苍到透明,赤红戾气几乎是刹那就从点漆黑瞳中扑腾而出,翻滚着化为阴冷的狠厉。
几乎在眨眼之间,苦妈就察觉出古绯的异常,她惊呼一声,“姑娘,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