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天的黎明,可怕的事终于发生了。由于冰块越化越小,它翻了个身,把猎人和狗都掀到了水里。最后一根雪橇滑轨、枪、所有的狗肉都沉没到了冰冷的海水里。为了游泳方便,他把皮衣和皮裤也脱掉拿着划水。他强壮的身体抗御着刺骨的冰水。有几个打海豹用的充气皮囊帮助他浮在水面上。他在不停地划水,一停立刻就要冻僵。他已经没有气力攀上厚厚的冰块边缘。他想,今天也许是他年轻生命的最后日子了。太阳升起来。他看着那光焰蒸腾的火球,回顾自己经历了多少次苦难和虎口逃生。他不想了,眼泪又流了下来。
那个幻梦般的太阳从晨雾中露出脸,橘红色的光晕斜穿过水汽,形成七彩虹霓。鸥群又在叫,仿佛安慰着死者的亡灵。本格森的气囊一个个瘪下去。它们已经支撑不住电报员的身体了。除忠诚的向导狗依雅克外,所有剩余的狗全都淹死了。年轻的丹麦人看着雾气中的斜阳,最后一次祈祷了上帝……
依雅克叫了起来,它突然离开朝夕相守的主人,向远方游去。远方,在天水线上出现了一只爱斯基摩人的近海皮船。它是用海象皮蒙在浮木制成的龙骨上。这种小艇别看不大,足以装下四五只海豹呢。
本格森用最后的气力挣扎上皮囊,他高举着一只手,把咸腥的海水从嘴里吐出去。在早晨寂静的空气中,拼命地喊出一个单词:
&ot;伊……纽……特,伊……纽……特……&ot;
这个爱斯基摩单词的意思是&ot;人&ot;。
这一声实在太微弱了,仿佛夏天里的蚊子在叫。远方的皮船是听不见的。本格森气力用完了,皮囊的气也跑光了,他沉了下去,喝着苦涩的海水。
不料,皮船向快淹死的人划了过来。这一定是什么神灵在冥冥之中相助这年轻的电报员吧!
不是什么神。忠诚的向导狗依雅克终于游到了皮船旁边。它向着主人沉没的地方吼叫着,引起了爱斯基摩人的注意。
依雅克给主人带来了生命。
三十五女人是否有作用?
&ot;你叫什么名字?&ot;一句生硬的带德国腔的丹麦语从雪屋深处发出来。空气受了惊扰,几支烛火摇曳不定。这一切就像是在阴惨的地狱法庭里。
安德森没有回答。他的头垂向一边。高烧已经消退,有个医生给他治了病。然而虚弱的身体、空凹的眼窝、发抖的四肢证明他依然是个病人。
&ot;是丹麦人吗?&ot;赫伯特站起来,托起虚弱病人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安德森觉得这个军官的眼睛闪动着狼一样绿幽幽的凶光。
&ot;……&ot;沉默代替了回答。
&ot;告诉我!你以为装糊涂可以蒙混过去吗?你和你的巡逻队全军覆没了,爱斯基摩村也烧光了。你们的事干得很糟糕。这就是事实。&ot;少校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处。
&ot;你说也好,不说也好,全然与事无助,无非是想给你一条活路。&ot;他拿出几个雕刻来。安德森看清了,这里有卡鲁古刻的北极兔,有克鲁克斯刻的狼,最后一个,他简直不敢看!那是他亲手送给埃玛尔的一个麝香牛,这是他最喜欢也是最成功的一个作品,结婚那天才亲手送给妻子的。埃玛尔呀,难道你……他的眼睛模糊了。
年轻猎人的眼眶湿润,一滴滴眼泪滴了下来。他无法隐瞒自己的悲恸,勉强抑制着,没有哭出来。
狡猾的纳粹军官看到这一切,他发出猫头鹰一样的笑声:&ot;你认出来了,这就好。&ot;他慢吞吞地说,&ot;这是你们的头子克鲁克斯先生的东西。怎么样,没错吧。这是那个爱斯基摩死鬼的。还真像回事呢!&ot;他顿了顿。
&ot;而这个,不知道你认识不?是一个杂种娘们的。她嘛!作为慰劳品,已经被我的士兵……&ot;
安德森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满腔怒火,他大声喝道:&ot;你们完蛋了!告诉你们吧,你们气象台的位置早就用电报通知盟军了!盟军的轰炸机会把你们炸成碎片!&ot;
猎人的吼声震得屋子发颤,幸亏那些部下既不在屋内,也不懂丹麦文,要不后果真不可想象。
赫伯特大吃一惊,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惊骇之余,又镇静下来。他没有大发雷霆,也没鞭打这个狮子似的猎人。他沉默地走来走去,像北极狼在寻觅牛群的弱点准备下手。他的沉默使安德森感到压抑,他宁肯挨一顿毒打。
军官许久地端详着猎人的脸。突然说:
&ot;马克&iddot;安德森先生,何必动肝火呢?&ot;
安德森受到震动,眼里有股困惑不解的光,没有逃出赫伯特的眼睛。
&ot;安德森先生,我也是个在北极生活了半辈子的人。我曾经而且现在还是猎人。我以北极猎人对猎人的资格和你说话,请你先别激动。喏,喝杯咖啡怎样?&ot;
他呼叫了一声什么人。一会儿,有个漂亮女人端上一杯热咖啡。在这里遇上女人,真有点出乎安德森的预料。安德森渴坏了,他想,反正这只老狐狸也没有什么把戏好耍,就接过咖啡,一饮而尽。他还不打算立刻去死,他发誓要为所有的人复仇。
&ot;看你多渴!来杯酒怎样?&ot;德国军官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些绛紫色的液体。他把酒杯送过来,安德森连理也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