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相信我……天琪……以后慢慢就会好起来的……&rdo;这个时候的宁天陌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讲得是些什么,他太兴奋了,他也应该兴奋了。千芩代替宁天棋而死,天翔门那边的婚约夺不走天琪了;宁霜死了,这偌大个宁府,也再没有人能够夺走天琪了……这一刻,宁天陌天真地以为幸福已经就在手边了,他凝视着天琪,第一次可以毫无顾及肆无忌惮地这样凝视他。
&ldo;天陌哥……&rdo;宁天棋的心脏狂乱地跳动起来,因为宁天陌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温热的鼻息扑在天琪的脸上,&ldo;天陌哥,天陌哥……&rdo;宁天棋在试着唤回宁天陌的理智,但一切却无济于事。
&ldo;不要叫我哥哥,天琪,我不是你的哥哥,从来就不是……&rdo;四唇相触的瞬间,宁天棋如同被雷击一般停止了思考,潜意识地想要逃脱。但却逃无可逃,宁天陌的身体压了下来,宽阔的肩膀阻断了宁天棋可以逃避的方向。
&ldo;不……不要!……不要!&rdo;
宁天棋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没移动一点都会被拖回原位。怎么……怎么回有这样的事情……天陌哥,兄长兄长,你不能这样做啊……
&ldo;天琪……难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吗……&rdo;
然而让宁天陌想不到的是,天琪的回答竟然是一个重重打来的耳光。顿时,宁天陌怔住了,望着身下的天琪。天琪恨恨地咬着下唇的样子,那厌恶的神态,为何如此陌生?那真的是他的天琪吗?&ldo;你到底怎么了?&rdo;
天琪抽身缩到床角,嘴角竟浮起了一抹嘲笑,那抹嘲笑渐渐变得张狂起来,&ldo;我……我怎么了……呵……呵呵……我以为,想我这样的人被别人强暴和蹂躏就算了,这都是命啊……但是,天琪他……他是你的弟弟啊,你,你……&rdo;说到这里时,宁天棋猛地揪住了宁天陌的衣襟,&ldo;你竟然连他都想强暴!你根本就不是人!宁天陌,你这个衣冠禽兽!你是禽兽,不,你来禽兽都不如!&rdo;
&ldo;天琪!你!&rdo;宁天陌试图让宁天棋冷静下来,但天琪却越来越狂躁,大声吼着:&ldo;我不是天琪,你不要叫我天琪,我不是他!&rdo;是谁?是谁?自己究竟是谁?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所有的记忆,止不住地涌了上来,如此陌生的记忆真的是自己的吗?六年前,洛阳的那场大雪,还有更早以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氓山上的鬼魂又在叫了,&ldo;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傍……虫来齧桃根……李树代桃僵……&rdo;
李代桃僵……李代桃僵……究竟是千芩代了宁天棋的命,还是宁天棋顶了千芩的罪?那山鬼的哭叫,竟是叫得连宁天陌的脑袋都跟着乱了……
玉蝴蝶之潇湘第十六章
宁霜死去的那一天晚上,夜色异常沉重,看不见一丝星光,只听得到偶尔割破夜空的西风低声嘶吼。宁府地牢外的守卫们全都东倒西歪地躺了满地,被药迷得不醒人世。逼仄的地道里,一个白色的影子缓缓地踏着步子,地牢里带着一些刺鼻腐臭的潮湿空气包裹着身体,仿佛要把进来这里的人全部腐蚀掉一般。
现在这宁府地牢只关押了一个人,而岳凌楼进到这地牢来,也正是为了放这个人走。朱砂想污蔑岳凌楼不成,反而让自己身陷囹圄。善恶终有报,朱砂一直很相信这句话,现在这话竟应验到了自己的身上,怨得了谁?
从岳凌楼的角度来考虑,事情发展到这种状态,宁天陌当然会一口咬定宁天琪是被玉蝴蝶所杀而推掉天翔门的婚事,朱砂则会被当成是杀死宁霜的凶手问罪,自己回杭州复命,然后仍由时间把这一切事端平静下来。这样的确没有丝毫的不妥,但是,千芩就这样白白死了么?不明不白得做了宁天琪的替死鬼,成全了宁天陌么?
连岳凌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底那一股不甘心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他又为什么会对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人深感不平?本来以为心中那被称作正义感的东西早就在很多年以前就被悉数毁灭,但讽刺的是它竟然会在这种时候陡然升起。千芩……那样一个眼神明锐的孩子,从他的眸子里岳凌楼仿佛看得见自己的影子。两人都苦苦地挣扎在这个红尘,但是千芩即使被玷污无数次也守得住自己的傲气,而凌楼,早已沉沦了下去……
岳凌楼想,如果没有能力救千芩,至少要救朱砂吧。朱砂潜伏在宁府数年,必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做的。没有精力去惩罚宁天陌,至少让朱砂把宁府搅个鸡犬不宁吧……况且,岳凌楼已经认定朱砂和玉蝴蝶必有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朱砂如果就这样死了,玉蝴蝶的真身又将变成一个漆黑而琢磨不透的迷团。玉蝴蝶那首词还未完成,以后一定还会有人丧身于玉蝴蝶的剑下,玉蝴蝶下一次出手的目标会不会和天翔门有关系?这种事情也是说不清楚且有可能的。留朱砂一命,也给日后查玉蝴蝶的事情留下一条线索……
那个时候岳凌楼一念之下而下的决定,日后竟真的帮了他不小的忙。三个月以后,当玉蝴蝶重新踏入江湖时,首当其冲的正是杭州天翔门。天翔门主唐易死于那场浩劫,尹匀的独门暗器七刃碎骨镖重现江湖,门主夫人欧阳扬音咬定是一名神秘剑客西尽愁所为,启天一剑斩断了多少恩怨情仇?飞鸿帮刘辰一弃飞鸿而入天翔,岳凌楼抛出的饵竟钓上了意想不到的大鱼……那个短暂的春天,真的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当岳凌楼打开地牢的铜锁时,朱砂正闭目坐在墙角。全神贯注到仿佛已经完全置身于另外一个时空了,朱砂干涩的嘴唇不住地动着,口中念念有词,但却听不清楚她到底在念着些什么,偶尔还有汗水从她的额际滑下,那景象真的就像是巫师在施巫术一般。
岳凌楼颦了一下眉,想这个女子所用的功夫为什么都是如此邪门的?看来自己不用特意过来放走朱砂,因为她即使被关押起来,也可以用巫术害人的……那么,她现在巫术所施的对象会是谁呢……
&ldo;你!&rdo;朱砂猛地睁开了眼,瞪着岳凌楼,神情凶恶地仿佛要把岳凌楼给生吞活剥了。如果不是因为刚才施巫术耗费了太多精力,她一定会把岳凌楼大加讽刺一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才说出了一个字就没了下文,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喘息。待呼吸平顺以后才又说道:&ldo;你来多久了?&rdo;
&ldo;有一段时间了吧……&rdo;岳凌楼淡淡地笑着说道,&ldo;你要走就趁现在吧,最好快点,不然被宁天陌发现了,我想当好人也是不可能的了。&rdo;
&ldo;你要我走?&rdo;朱砂把头微微转过一个角度,用眼角斜斜地睨了岳凌楼一眼,表情是极度的怀疑和不信任,讪讪笑着说道:&ldo;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被关进来,你还来装什么假慈悲,省省吧,我绝对不会上你的当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