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紫烟岂能瞒我!你每晚定要看星象,一看就看了六载!”她闻言低下头,却看见他失去光彩的眼,发黑的眼圈泛着青,眼里布满了血丝。她伸手去摸那双眼,那双她初见时明亮透彻,神采飞扬的眼。
“阿斗可会看星象?”她也不瞒他,她要他完完全全的放弃蜀国,只做个逍遥皇帝就够了!“紫烟是否看到了什么?”他皱起了眉,那深深的酒涡被他高挺的鼻子挡住了,只看得见那眉锁,锁得那样紧。
“没有。”
他不再说话,只靠在她身上。他的气息终于平缓,稳定,她知道他睡着了。她以手覆额,他的头那样冰,他定是不舒服了。把蜀锦丝被拉上,盖住了他瘦弱的身子。
次日,她与他梳妆。帮他把绾好发髻,用一根黑檀木端端正正的固定好。再为他奉上了一碗参汤,“阿斗,趁热喝了。”
“难为紫烟了,早起,为我预备。”他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我生病时,也是阿斗为我早起做那清汤。此恩情我永远都记得,今日就让为妻的代劳如何。”
他向她笑,但那笑意却那般的复杂。他只握着她的手,没有欣喜。他喝过了汤,就要去商议国事了。毕竟,街亭太重要了!如今失去,一切的国事安排将要重做调整。
龙撵到了,他就要出去。临走时,把她放于榻上的小袍稳稳的披在了她身上。“起风了,紫烟多注意。”他再看了她一眼,走出了宫门。不知为何,她心那样酸!
送走了阿斗,她尚未回到内宫。兹就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姐姐,天水那边如何?”她的心万分的着急。
“诸葛亮以挟了天水等三郡的百姓回蜀中,以增加蜀国人口和劳力。”兹抬眼看她,谨慎而答。
“那陈研在天水还有何军情相报?”
兹沉默良久,永新看她,她却是低头不语。永新伸出手,兹只好把纸条递与了她。永新展开而看,无声的笑了,但心里的痛苦却无人得知。
纸飘然委地,上写着诸葛亮的话:放走夏侯懋,如放走一只鸭子。得姜维如得一凤凰矣!
六年后,她们还是要见面了!你就是那关系到三国归晋的人吗?只怕你会承受最大的痛苦啊!英雄,从来不会好当!
永新知道,她太了解他的性子!他这一生,知遇之恩定会将他置于不复之地!
第36章家宴一曲,旧人归
善弈出去这许久,不知是否遇到了什么危险?永新心里很是着急与慌乱。
一声长嘶,善弈终于回来了,她刚松了一口气,心忽的又紧张起来。它嘀嘀咕咕的落于永新手上,神态很依恋。她从它脚上取来信,是保护姜维家眷的三千死士的来信。诸葛亮带三郡百姓南回时,与姜维家眷走丢了,姜维家眷并未来蜀,只是姜维一人前来。
永新暗叹,作姜维的妻子,却是要忍受这许多。许是绵长的寂寂与痛苦,许是相思分离的郁郁。姜维,你负了我,亦负了她!永新怔住,再不知书信所言。
“姐姐,我要去天水!”永新看着眼前的满案奏折,淡淡的说。随手翻开,是诸葛亮的呈报。他们大军已到汉中,克日回成都。另奏报要斩马谡,以明三军!
“娘娘,使不得!”兹满脸着急。看着兹清秀俏丽的脸上终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永新一叹,是她耽误兹了。
其实永新同情马谡。街亭之失,非全是他之过。若非诸葛亮用人不明,不听人劝,何以会有今日之失!如今,却把所有的罪过皆系在了马谡一人身上。
她批道,“发回成都,再议!”想了想,如此,终是难让诸葛亮手下留情,他太过刚愎了。于是另批:派参军蒋琬自成都赶至汉中。永新实不想再看见伤亡,于是用力地在竹简上刻道:“昔楚杀德臣而文公喜。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谋之臣,岂不可惜乎!如此,定令亲者痛,而仇者快!蜀国少一良臣,则魏国得利!三军初出师,而阵前斩将,视为不利,望丞相三思!”
“我想去看看姜维家小。”永新放下了刻刀。“但对皇上如何交代?”兹越发的急,因她知道,永新要做的事,是任何人也无法阻止的。
“你只需如此如此!”永新在她耳边秘言。
很久没踏上这片土地了!姜维离开了它,却来到了蜀国。她长久盼望的,想看见的,也不过是他而已!
看着各方的百姓流利失所,永新心中不忍。四十多年的纷争,早把中原拖得疲累不堪。如能三国统一,确是对百姓有益。而她只能尽力而为,因她太了解他了。
靠着兹替她隐瞒,又赶上了蜀中节庆,永新在小月山庙内闭关祈祷,可延缓十数天的时间。如此一来,她溜出宫外,众人也是不知的。一路策马紧奔,当终于到时,她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眼前的房子破败不堪,窄狭的院落,如今也只剩下一个骨架。连挡风之处也没有。
永新绕着倒塌的断墙而走,终于走到了屋后。一个小孩哆嗦着躲在门后,样子清秀,大概七八岁上下。她忽地想起,姜维在修真村时对她而言,他的孩儿刚刚出世。忆起前事,心分外的痛。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向小孩走近,那孩童闻声抬头,模样与姜维极像。她心复又软开,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他如他父亲一般胆大,紧跟着永新而来,也不怕她会是坏人。她从身上脱下了外袍,披在他身上。他冰冷的身子才微微的止住了颤抖。